冬天猖狂地發(fā)揮著它的淫威。天冷冷的,這冷,從腳底板冷到頭發(fā)梢,讓你不能藐視冬的存在。
人坐在冷板凳上,白皙的手也讓它冷灰了,灰成了小木枝,僵硬得很,手背上便仿佛有一層灰黑的干皮貼著。但躲在羽絨大衣里的手臂卻軟綿綿的,和手指、手掌一樣,沒有一絲活力, 偶爾懶懶地,十分難得的動一下。
人走在馬路上,腳步似邁又挪,像鬼一樣慢慢移動。隔著層鞋底,腳底板也清楚地感到大地的偉大——冷得要命。腿凍得撐不住了似的,偶爾抖動幾下。這便像觸電似的傳到心臟,心臟再抖一下便感染全身了。上面的頭龜縮著躲在兩肩里。臉上的肌肉打著擠,被一張皮裹著,但并不熱和。眼睛不敢看遠了,怕被冷空氣毒著。鼻子卻往上翹,紅紅的,似抹了油,像夏天里的哈巴狗正在吐熱氣,看起來不怎冷?!凹t油”兩端,便是軟的耳朵,也不敢招風了,但也免不了被凍壞,就是頭發(fā)也救不了它。最上面便是渴睡的枯稻草的頭發(fā)了,他們橫七豎八地耷拉著,要死要死的,好像又根本不是活物。
早上,床上躺著的人是不怕冷的。人整個被包在“托堂”的被子下,手腳蜷縮著,回到了原始狀態(tài),也許嘴里還傻笑著,若行將就木時,還要求死。
腦袋雖是昏迷狀態(tài),但心里清楚著:自己早就睡足了。偏偏就在這個時刻,準時的鬧鐘跳了起來,人便伸出手胡亂地拍,“忠臣”便是這般被迫害的。該起床了,這時還不滿,便低三下四地求自己。過了不知多久,腰疼得厲害,該起床了。今天天氣太糟糕,心情不好。又過了一會兒,探著手摸表,眼皮子不情愿地看時間,反正都這么遲了,不如將美夢進行到底。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個輪回,自己總有理由說服自己。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
是夜,一人安靜地偎依在窗前。
清冷的空氣擠了進來,直透心底。我下意識地向窗外張望,深邃的夜空覆蓋了所有,曖昧的燈光糅合在夜色里,附和著沙沙作響的配音,在墻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射影來。
我盯了這單色調(diào)的畫屏許久,依然看不出究竟?;蝸砘稳?,若即若離,到底是誰的魅影呢?乍一看,卻似柳非柳:在這蕭殺的季節(jié),柳是早就脫光了葉的。然而,依稀看得出她留有葉在。亦不是芭蕉的形狀,莫非是傳說中的狐仙子起舞弄影?不得而知。
翌日,我特地路過,站在原處,真相終于大白:原是一處匿于深處的竹子!驚奇不已之余,更多的是驚喜。
正是寒秋。逃不出四季的輪回,她再也無力表現(xiàn)出盎然的綠意,但也保留了些許。恰似鬼斧神工,化為一支支生花的妙筆,調(diào)和了涼秋之氣,渲染出翡翠一樣的顏色,蔥郁。
風起,竹翩翩而舞。葉翻動不停,有如美人蹙眉,又似暗送秋波,掩面而笑。時而嬉戲打鬧,時而搔首弄姿,自顧自美麗,惹人生憐。
寒風陣陣,蕭瑟更濃。昔日的繁華殆盡,落葉在輕舞飛旋,整個世界選擇了妥協(xié)。但竹子們卻不舍得羽葉離去,挽留著他們,守候著他們。
秋風起,企圖迫使竹子臣服;秋風止,因為無法將葉染黃,更無法將葉剝個精光。秋風落荒而逃,翠竹嫣然一笑。
不由得肅然起敬。
家鄉(xiāng)是以竹聞名的,素有“川東竹?!敝Q。初來乍到之時,我曾在校園里一番尋尋覓覓,處處留心,不曾料想,他們就在眼前,宛如翡翠的模樣。
但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就讓落葉載下我的思緒吧——竹,太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