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許多誤會,有的誤會即使你終生努力也難冰釋,有的誤會雖然一兩句話便能說得清,你卻又不忍說破。
丈夫從鄉(xiāng)下老家回來,帶了大包小裹的土特產(chǎn)。臨了,還掏出一個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裝滿了莓豆包子,有50多個。老家離城很遠,我知道這袋莓豆包子隨丈夫一起在車上顛簸了兩三個小時。丈夫說:“媽說你愛吃莓豆包子,一大早就起來包,蒸了兩鍋,非叫我?guī)Ыo你不可。”
我接過那一大袋莓豆包子說:“是的是的,我愛吃?!?/p>
其實我愛吃莓豆,只是婆家人的記憶,而我正在逐漸學會接受這個記憶。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暑期我到了婆婆家,城里的媳婦到了農(nóng)村,婆婆總擔心住得是否習慣,吃得是否舒心,總是很小心的樣子。我便努力表現(xiàn)出一切都很適應(yīng)的樣子。我基本上一年去一次婆婆家,一是看看婆婆家人,二是把自己送給他們看看。初夏,是吃莓豆的季節(jié),農(nóng)家的菜主要便是莓豆了。婆婆要到很遠的集市上買菜,我攔住了。因此,盡管上頓莓豆下頓莓豆,我依然裝作吃得很好的樣子。婆婆一家人便覺得我愛吃莓豆,待我起程回城里時,婆婆還給我裝了滿滿一兜莓豆。其實城里我家樓下就是菜市場,莓豆的價格十分便宜,但我還是拎起了兜,我不想讓婆婆失望。在車站,婆婆告訴我明年莓豆下來的初夏還回來。
但在第二年,莓豆下來的季節(jié)我卻因故沒能回去。初秋的季節(jié),樹葉泛黃時我得閑回去了。婆婆非常高興,說了幾句話后,就急忙奔到二弟屋里,從一個小壇里拽出一個大塑料袋,里面竟裝了半袋子莓豆。婆婆說:“莓豆下來的時候,就盼你回來,可天天不見人影,一直等到莓豆下市,我急得沒有辦法,就搞了一大筐,裝到塑料袋里,放到缸底,上面再蓋上莓豆葉,頂上再放上鍋底灰,過個十天八天再拿出來挑挑,才放到現(xiàn)在。你看,雖然也有黃老的,但總算留住了。”婆婆臉上盈滿了欣慰的笑容。
那莓豆委實放得太久,已變得太老了。有的一摘豆筋,豆粒和豆皮就分家了。婆婆說:“這也好,咱把豆粒做稀飯,可噴香哩?!?/p>
難為她老人家一片苦心了。其實城里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很鮮嫩的莓豆。但我不忍心說。
當我吃著莓豆粒摻大米做成的稀飯,難免一陣陣霉味兒……莓豆成了霉豆,我極力做出很香甜的樣子,婆婆便滿足地笑了??吹狡牌诺男θ荩乙埠軡M足了。
望著塑料袋里30多個莓豆包子,想象著清晨婆婆頂著星星剁餡,又一個個親手包好,再上鍋蒸好時,我想我或許真的是愛吃莓豆包子的。
就這樣,我最初的那一點誤會在婆家也就“約定俗成”了,成了一種親情的溫馨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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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