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云彩四月的天,正是和徐志摩比癡的時節(jié)。清明節(jié)在一派生機中迤邐而來。
為什么謹以紀念死亡的日子要在如此生氣蓬勃的時節(jié)里到來?
我踩在鄉(xiāng)間雨后松軟的泥土上,明知此時是在踏青掃墓,心里卻全無半分肅穆與懷念之感,心情明朗得像是春游般輕松愉悅。順手拈過田埂邊一人高的油菜花,嗅了嗅,雖無芬芳,卻滿是生命活力的氣息。索性跳下了田埂,立在密密匝匝的翠綠莖桿與亮黃花朵之間,掬一捧無際花海中的生機勃勃,明妍的色彩飽含著翠綠欲滴的生命力,仿佛捏一把,就能觸到生命的脈搏。
我伸出手劃過綿延的油菜花叢,新鮮的雨珠含在花蕊里,晃晃悠悠舍不得離開,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被我折彎的油菜花卻似柔韌的芭蕾舞者,優(yōu)雅地彎下腰,圓潤的弧度似完美的身體線條,婀娜地訴說著生氣蕩漾的花海傳說。一步一步走下去,撥開一叢一叢花莖,入眼的仍是碧綠汪洋和明快生機,我一邊囈笑自己的矯情,卻停不下暢游其中的腳步。人在花海中幸福地徜徉。直到赫然撞入視線的是一樽半掩在明麗油菜花叢中的黑色墓碑。
我就這么保持著撥開花叢的姿勢,呆立著,觀望這一楨生死交融的景象:傲立于青翠的莖桿上的明亮花朵,密綿的生命氣息如聲勢浩大的千軍萬馬,奔涌翻騰;橫亙于花叢中的黑色墓碑,突兀地劃破原本連綿不斷的花叢,將蜿蜒持續(xù)的生機就此打斷,沉默中散發(fā)出冰冷陰森的死亡氣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就這么交匯在一起,沒有絲毫的悖逆與沖突。它們是如此水乳交融,仿佛它們天生就該這樣在一起。離開墓碑,發(fā)現(xiàn)墓碑的盡頭,又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生機勃勃的油菜花海。原來,這里不是盡頭。
像不像是,生的盡頭是死,死的盡頭亦是生。
為什么紀念死亡的日子選在生機勃發(fā)的時節(jié)?這是一個精準的輪回:死亡結(jié)束了生命,又在生機中祭拜死亡;死亡不是生命的盡頭,死亡的盡頭是新一輪的連綿生機。
輕輕地收回了撥花的手,轉(zhuǎn)身回歸我的踏青之旅,追思的肅穆已沉淀,踏青的明快仍留存。
于此,恍悟了踏青的意義,清明的意義。
學(xué)校:湖北宜城一中
導(dǎo)師:楊韋萍
點評:“生的盡頭是死,死的盡頭亦是生?!边@是本文最為深刻的主題。一次踏青掃墓,作者發(fā)現(xiàn)了生機勃勃的油菜花叢中的黑色墓碑,由此引發(fā)了他對生命的思考。本文語言優(yōu)美,想象豐富且合理,于尋常事物中窺探到了人生的哲理,有一種勘破生死的達觀和催人奮進的力量。(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