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蟬鳴掛在鄉(xiāng)村的枝頭,脆生生的,沒早沒晚地唱響。如一支鄉(xiāng)間清麗的小曲,連綿鋪展,滲透到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林子里,草叢間,房梁上,都可以是蟬的棲身之所。飛翔的蟬兒,棲落下來,稍稍安靜一會兒,錚錚之音就會源源不斷地緩緩流出。流進清晨的霞光里,流進朵朵金色的陽光中,流入小溪,流入小孩子們嬉戲的笑聲。
夏季除了熾烈的陽光,就是驚雷,暴雨,狂風,把一個燥熱的季節(jié)吵得空空洞洞。也許,對于魅力無窮的鄉(xiāng)村,夏日還是挺誘人的。有梔子花的清香氤氳,朵朵粉白的花兒微笑著,游絲般的香氣隨風飄散,沁心潤肺。有穿著各式裙裾的女孩,撐起美麗的花傘,在陽光中露出燦爛的笑容。驀地一陣蟬鳴,讓人驚悸,一下子占據(jù)了心的高地,把準備的所有好心情稀釋。是蟬鳴讓夏日浮躁,還是人們固有一顆浮躁的心,根本就欣賞不了這美妙的蟬鳴?
平日里沉淀的那么多寧靜,積蓄的那么多好心情,都丟到哪兒去了呢?難道聲嘶力竭鳴叫的蟬還有過錯?飲著清露,到處奔波勞碌到頭來得到的只是人們肆意的埋怨。怨懟也是無可厚非的,只要靜下心來一想,瞬時的美好就會被蟬鳴掏空。人們的心浮氣躁全都推給了無辜的蟬,蟬為了洗清“莫須有”的罪名不得不賣力地鳴叫。可是,一切都沒有用,蟬已蹚上了這趟渾水,就不會去計較。唯有拼命地鳴唱,用生命中最純的因子,把山間最美的旋律奉獻出來,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雖然本沒有錯。或許,鳴叫本身就是一種錯吧。不講理的人類會編造出各種謊言來掩飾,內(nèi)心才會得到片刻的寧靜。
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或低頭只顧走自己的路,或四處張望想尋覓一時半刻的興奮,或正在此刻有詩意襲來,鉆入心底,惹得一腔情愫紛至沓來。當感覺到這正是鄉(xiāng)間的美妙之所在,欲賦一首詩,或隨便哼一段小曲兒,蟬鳴兀自響起,打斷了思路,也打破了一個美麗的夢。一只蟬的鳴叫,惹得滿山遍野的蟬都來湊熱鬧,此起彼伏,或綿長,或短促,或低沉,或婉轉(zhuǎn),或悠揚,或迷失,沒有任何章法,隨意潑灑一野。且慢責怪蟬兒,若是心有漣漪,或是翻騰的江海,哪怕是在無星無月的漆黑之夜,或是也作不出半句詩來。
身居斗室,哪怕屋外車水馬龍,也會悠然自得,只要心有一方平靜的湖,一切與外界何干!城市的噪音,遠比蟬鳴要毒得多,不僅混淆視聽,嘈雜的人言也會把一個心無雜念的人淹沒。滾滾紅塵,才是吞噬好心情的魔鬼!心有塵垢,才是扼殺詩意的劊子手!
蟬鳴又起了,是從遠處的山林中傳來的,細細的,隱隱約約,足以讓心迷失方向。也許有人開始詛咒了,開始不屑了,開始推脫了。如果夏日沒有了鳴蟬,日子是不是也是空洞的呢?
平平仄仄的蟬鳴,離開了夏日,變得凄切、悲愴、無奈。成為詩人們爭相寄托憂愁的意象,小小的鳴蟬,又怎能承受得了呢?也許,在文人墨客的眼里,此時的蟬鳴該豐富了吧,豐富的悵惘與凄楚,豐富的離愁與悲涼。這種豐富,不是夏日里想要的,夏日里一丁點兒的寧謐,怎經(jīng)得起蟬鳴的驚擾。
夏日,沒有蟬鳴。一顆掏空的心,懸在夏日的扉頁,扉頁上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