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因為要做楊騷訪談錄，特意拜訪了楊騷的兒子楊西北。因為不熟悉，和楊西北的交談淺嘗輒止。末了，他送給我?guī)妆舅赣H的傳記和作品，我得在這個周末把它們看完。

楊騷的傳記是楊西北跑遍大江南北，拜訪父親當(dāng)年的友人，歷盡辛苦寫成的，其中的感情自然是很深沉的。翻開傳記，一頁一頁地看過去，竟不舍得放下來，楊西北能把傳記《流云奔水話楊騷》當(dāng)成小說或者電影劇本來寫，真的是很見功力。不過也感覺些許遺憾，這么有小說意味的傳記，對男女主人公熱情如火的愛情，敘述總是稍有保留，不能像小說一樣一氣呵成，寫成一段驚天動地的故事，讀來覺得意猶未盡。事后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傳記，不是小說，這是生活，不是藝術(shù)，這是作家自己的父親，不是虛構(gòu)的人物，這么寫大概是必然的。

楊騷傳記，一下子把人帶進另一個年代——長袍馬褂，浪跡天涯，愛恨情仇，各安天涯。

在楊騷的一生中，有兩段糾纏不清的愛情，琴如和白薇，兩個讓他掛念終身的人。楊騷和琴如，同赴日本求學(xué)，相識櫻花樹下，遭遇東京大地震的生死考驗，在某個時刻，愛情的萌芽在這兩個情竇初開的青年中悄然萌發(fā)，同游西湖，曲水流觴。然而，琴如還喜歡著另外一個人，錢歌川，她為此苦惱不已，以致于不得不求助他的哥哥璧如，璧如也無可奈何，勸慰妹妹等將來再做決定。然而，在命運的漩渦中，琴如最終還是選擇了錢歌川?？墒?，她的心里始終裝著楊騷。楊騷知道琴如結(jié)婚的消息以后，心如刀絞，經(jīng)常為此大醉酩酊，揮不去的愁苦始終伴隨著他以后的生活。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白薇，白薇比楊騷大幾歲，身世是不幸的，在那個文明未開化的年代，父母之命是女人婚姻一生的枷鎖，經(jīng)歷了一系列反抗后，她逃離了可怕的生活，但是，生活的重?fù)?dān)并沒有減輕，一個不幸的文藝女青年，遇上了一個剛剛遭遇失戀的詩人，這也許注定是場不歡而散的愛情?？粗鴹铗}和白薇的書信，那些年代印記十足的敘述方式，那亙古不變地愛情抒發(fā)方式，所謂的“你不殺我，我便要殺你，愛弟弟，愛姐姐”之類的話，將人帶入久久的惆悵中，一則因為那個長袍馬褂的時代余溫教人悵然往事，一則這兩個人陷得越深，結(jié)果就可能越痛苦，這些都是我可以預(yù)料得到的。我覺得，楊騷剛開始是不喜歡白薇的，也許是感情的空白需要別人來填補，在他終日醉酒的時候，還有個人讓他愛，在那個一貧如洗的年代，擁有一個愛他的人，無疑是對自己的肯定，相比白薇也是如此吧。楊騷和白薇留學(xué)歸國后在上海同居，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兩個人對對方有了更深刻的愛意。如果說這是場挫折的愛情，那么在這痛苦拉鋸戰(zhàn)里，也經(jīng)常有凱旋的瞬間。后來，白薇生病需要錢治療，兩人都沒錢，只得“出賣”他們的情書，付梓出版，這也標(biāo)志著他們的愛情真正畫上了句號。在兩個人的情書中，白薇對琴如的嫉妒和怨恨是很直接的，她經(jīng)常對楊騷用這樣的稱呼:“你那最愛的A妹……”，這里A妹所指的就是琴如，她甚至上門指責(zé)琴如:“若不是你渴望物質(zhì)的滿足，早早結(jié)婚，在精神上卻要另外的滋養(yǎng)(指楊騷)，我何以會走到這般田地”。楊騷就這樣陷在兩個人的愛情里，痛苦的煎熬著。楊騷對白薇是有愛的，在以后的十幾年里，兩個人始終保持通信，楊騷關(guān)心白薇的狀況，經(jīng)常給她寄生活費，六十塊的工資，楊騷只會留十塊錢給自己，倘若白薇生病，楊騷便風(fēng)急火燎地去照顧她，他對她有著深深的歉意。離開楊騷的白薇，深知他的心里琴如的影子揮之不去，這段愛情將無果而終，但最終還是放不下，直到兩鬢斑白，還對前來拜訪的楊西北說，楊騷是她唯一愛的人。當(dāng)她得知楊西北是楊騷的兒子之后，竟說出，如果早知道你的身份，就不會和你見面了。這其中復(fù)雜的感情，誰能理得清楚。琴如的一生也是如此，當(dāng)琴如看到楊騷結(jié)婚的照片時，眼淚竟然奪眶而出，這其中的感情，也沒有誰能理得清楚。不能在一起的三個人做了一輩子的好朋友，保持著十幾年的深厚友誼，我們很難想像這種關(guān)系何成為可能，也許愛得太深。

三個人的感情就像一出電影，充斥著熱情，深愛，失望，憤怒，記掛……這樣的感情是不能由后人來評說的。作為讀者，我只是閱讀著其中的快慰和辛酸，感受主人公的煎熬，感受每個時代的感情世界，就像接受過一場愛情的洗禮，閉上傳記的那一刻，持續(xù)體驗著一場并不太波瀾壯闊的愛情和友情，陷入久久的惆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