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壩

塞罕壩位于河北與內(nèi)蒙古的交界處，按地形分壩上、壩下兩部分。壩上地處內(nèi)蒙高原，要感知草原的原始風貌，就必須到壩上的深處——塞罕壩草原。初夏的一天，我精神抖擻地出發(fā)，車子經(jīng)過古北口時，可以遙望蜿蜒在綠嶺中的司馬臺古長城，而疊嶂山巒過后就是平原了。經(jīng)過漫長的行程，車子終于到達第一站，一個叫作圍場的縣城。

午后2點，我們又出發(fā)了。起初路兩邊有零落的小山村及成排的楊樹，后來出現(xiàn)的全是落葉松。這種樹青綠蔥郁，樹干筆直，盈山蓋谷。天空時而隱沒在樹林之中，時而又在樹叢后映出淺淡的藍色，像湖泊。彎彎曲曲的路在林海中時隱時現(xiàn)，綠色的海洋在風的鼓動下發(fā)出“嘩嘩”的海浪聲。車子在山地上開始變得像馬兒一樣不羈，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一路上似乎都在爬坡。山路不但陡峭，而且顛簸不平，車行艱難。拐彎基本上是45度以上，前方的路常常會出現(xiàn)令人意想不到的狀況。四周是滿眼的綠，清淺的淡綠、鵝黃的新綠、盈盈的嫩綠、豐翠的濃綠，遠山、近嶺、峽谷全部都是綠色。異常新鮮的空氣沁人肺腑，心里好像被灌滿了氧氣，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要飛躍車頂，飛到綠色中與精靈共舞。就這樣，我們夢幻般過了灤河，進入內(nèi)蒙地界。這里，草原代替了林海，腳下的路似乎是被車輪碾拓出來的一樣。

到達第二站紅山軍馬場時已將近晚上7點。夜幕籠罩下的草原異常靜謐，氣溫降得很低，寒氣逼人。當晚下了一場小雨，第二天寒冷異常。到了將軍泡子，也就接近我們的目的地了，草原終于完全呈現(xiàn)在面前。

在蒙語里，泡子就是湖泊的意思。壩上湖泊星羅棋布，如明珠般醒目耀眼，也像鑲嵌在綠地上的明鏡，輝映著云影天光。而將軍泡子是壩上最大的泡子，由大、小兩個湖泊組成。歷史上著名的烏蘭布通大戰(zhàn)就是在這里一決勝負的，清朝的佟國綱大將軍在此英勇捐軀，后人為紀念他，就將這個泡子稱為將軍泡子。我深深地呼吸著青草的芳香，凝望著這片奇異的土地，心中一陣肅然——這就是烏蘭布通，這就是電視劇《康熙王朝》里所展現(xiàn)的那場戰(zhàn)役所在地。而此刻，能夠見證那段歷史的土地就在腳下。

天色陰沉，寒風呼嘯，遠處是草坡，更遠處是石山，草原變得像海洋一樣深遠莫測。天的穹頂那么高遠，草原遼闊得沒有盡頭，風兒帶著我在遠古和現(xiàn)代之間不斷地自由穿越。我感到既新奇又振奮，于是放開嗓門呼喊著、歡叫著，喊聲在草原上滾動。

當晚，我酣然入睡，并做了一個有著蒙古長調(diào)的夢。夢里都是蔓延、飛動的綠色，我變成了一匹駿馬，馳騁于廣闊的草原……

草原魂

成吉思汗陵坐落在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草原中部的旗甘德利草原上，蒙古語叫“金霍洛”，意思是“主人的陵園”。這里供奉著成吉思汗的衣冠，由達爾扈特部落的子孫世代守護著。從公元1227年成吉思汗逝世至今，守陵人已經(jīng)世代相傳了38代，他們專心祭祀供奉著成吉思汗的在天之靈。

關(guān)于成吉思汗身歸何處的爭論由來已久，最普遍的推論是，成吉思汗西歸時去世，當時正值征戰(zhàn)途中，為了不動搖軍心，便就地埋葬，密不發(fā)喪，待戰(zhàn)爭平息后，其尸骨的真正掩埋地已無從尋覓。在廣袤的大草原上，成吉思汗的衣冠冢有很多處，而鄂爾多斯有最高的聲譽，被人們認為是供奉成吉思汗陵墓之地，不僅有人世代守護，還有“八百室”(后人修建的八個陵室)?？晌腋敢庀嘈乓粋€傳說，傳說當年大汗路過鄂爾多斯草原時被一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景打動了，凝神之際，馬鞭掉落在地，于是大汗決定百年之后要在這片水草豐美之地長眠。

成吉思汗陵內(nèi)除了三個穹廬式的蒙古包外，還有大量的雕塑，它們生動地再現(xiàn)了當年征戰(zhàn)的行軍場面，巨大的車輪上安放著大汗的寢殿，十多頭猛牛一起發(fā)力，拉著草原英雄指點江山。

黃土高原

從內(nèi)蒙古的烏審旗出發(fā)，沿著沙漠腹地惟一的高速公路向南，天地的廣袤和平坦讓我覺得整個身心都在馳騁。毛烏素沙漠曾經(jīng)是萬馬奔騰的草原，也曾有過鐵馬冰河的征戰(zhàn)和射雕英雄的傳奇，只是昔日輝煌不在，荒漠讓風和沙的纏綿愈演愈烈?？墒亲哌^7月的毛烏素，你會懷疑有關(guān)沙塵暴的任何傳說，因為眼前只有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沙蒿和沙柳在黃沙間搖曳，未曾沙化的草場還有牛羊漫步其間。

陜西榆林不期而至。想當年，康熙帝巡邊于此，嘆道:“森森萬騎歷駝城，沙塞風清磧路平?！惫倘艚饻姆佬l(wèi)、蔽護三秦的重任，讓這個邊塞小城在傳奇中揚名千古。鼓角、旌旗、刁斗、胡笳，鐵騎、烽煙、士兵、離愁，這一切都在歲月的硝煙中遠走，留下的只有“榆林”這兩個字。

再往南，黃土高原以天藍地黃的姿態(tài)沉靜內(nèi)斂地自由呼吸。5000年前，這塊黃色曾是臨廣澤而帶清流的寶地，在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農(nóng)耕民族的長期爭奪中，它用母性的情懷孕育著偉大的中華文明。橋山之巔是黃帝公孫軒轅的長眠之地，穿行在郁郁蔥蔥的參天古柏中，仿佛能感受到5000年來一脈相承的氣息。行至半山，“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石碑更平添了幾分朝圣的心情。據(jù)說軒轅誕生后，大地混沌初開，走獸在他身邊嬉戲，飛鳥在他頭頂翱翔，人與自然的和諧，成為千古以來人們對理想生活的想象。黃河一路奔流至壺口，河床陡然由100多米驟降為50米，振聾發(fā)聵的轟響、滔滔不絕的氣勢，演繹了黃土地上的掙扎和奮進。

干涸的黃土層溝壑縱橫，粗糙而渾濁，但在黃土深處卻是涓涓細流源源流長，這像極了面部皸裂、表情木訥的陜北漢子，他們扎著羊肚毛巾，背著手，若有所思地在高原上奔走，走著走著就唱上一曲“信天游”，將心中的愛恨一古腦兒地掏出，那濃厚的鼻音拖出深沉的調(diào)子，悲愴憂傷地唱出了人性的克制與放縱。

西夏的背影

賀蘭山，一個優(yōu)美的名字，想象中，它該有女性的柔媚，也該有山脈的連綿。但第一眼見到它，我有點失望，那樣的高度，不夠挺拔，不夠陡峭，更不夠威風，可它在一馬平川的西北大地上宛如屏障，護佑著生于此長于此的萬物生靈。西夏王陵就在它的腳下，采用唐宋時代的昭穆葬法，由南向北排列，左昭右穆，成東、西兩行，因風沙的侵蝕和歷代的破壞，王陵中的城垣、角臺、神墻、御道以及文臣武將的石像早已灰飛煙滅。站在荒涼的墓地里，目光掠過殘存的城垣，黨項民族的輝煌如一聲嘆息重重地敲打在歷史的胸口。

黨項是一個與唐、五代歷史息息相關(guān)的民族，唐末，其首領(lǐng)拓跋思恭因參與鎮(zhèn)壓黃巢起義被封夏國公，并賜李姓。在五代十國的紛繁戰(zhàn)亂中，黨項人逐漸強大。宋時，李元昊正式稱帝，國號大夏，其地“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guān)，北控大漠”，勢力達到了今寧夏及甘肅、陜西、內(nèi)蒙古的部分地區(qū)，李元昊仿漢制制定了自己的官制、禮儀以及文字，自此，西夏以一個王朝的姿態(tài)活躍在西北邊陲。公元1227年，蒙古入侵，西夏滅亡，黨項族從此以一個名詞固定在教科書上。

在西夏王陵的陳列室里，除了各種出土文物和舊時器物外，反映黨項族歷史變遷的泥塑將西夏王朝的前塵往事一一呈現(xiàn)出來。莊陵是保存較為完整的陵墓，也是惟一對外開放的陵墓，陵臺殘高20余米，塔上多有磚瓦堆積和殘留椽洞，據(jù)考證，當初為八角五層的樓閣式實心建筑，如今樓閣不在，只留下黃土夯筑、形似圓錐體的遺物，人稱“中國的金字塔”。

幾百年風霜的侵蝕，讓眼前的夯土巨冢顏色盡失……

藍天下，賀蘭山脈起起伏伏，西夏的背影在天地間沉默。也許，永恒千年的只是一抔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