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境內(nèi),由北到南橫亙著三條山脈:阿爾泰山、天山、昆侖山。阿爾泰山和天山之間夾著準(zhǔn)噶爾盆地和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天山和昆侖山之間是廣漠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和塔里木盆地。這其中,天山幾乎就是新疆的象征性符號,被稱為新疆“生命的搖籃”。
坐著長途班車,從烏魯木齊一路向東,可以遠(yuǎn)遠(yuǎn)地窺見天山黛青色的山脈和積雪的峰頂,有時候分不清是云還是山。而雪山永遠(yuǎn)占據(jù)著視線最高的地方,欲與天公試比高,云朵在它的腰間,反成為陪襯。 天山在中國西域的歷史和文化上占有重要地位。它是中國聯(lián)系中西亞的交通要道,也是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jīng)之路。許多大師或英雄曾在它的身軀上留下深深的足跡:玄奘的取經(jīng)西天路經(jīng)過了這里;唐太宗在博格達(dá)峰下設(shè)立瑤池都護(hù)府,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版圖。
巍巍天山西起中哈邊境,東至星星峽,1700公里的山系由北天山、中天山和南天山組成。在北天山中段的博格多山脈中,20多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峰將廣袤、深遠(yuǎn)的新疆綺麗、險峻的另一面打開。最高峰博格達(dá)峰以海拔5445米的偉岸身姿崛起于群山叢中。天山天池便位于博格多山脈中。
離開烏魯木齊,經(jīng)過阜康,一場秋雨突如其來,氣溫驟然下降,我們都開始擔(dān)心還能不能攀登天山看天池。車窗外的景色在雨幕中顯示出獨特的魅力:巨大的三工河沖積扇是一片開闊的河谷景色,在飄飛的雨水中,透出朦朧的美麗。汽車溯源而上,腳下的路時寬時窄,忽而是淺黃色的山地草原,忽而是蒼茫的原始森林。道旁的連理樹、裂體樹讓我們驚嘆造物主的神奇。穿過一道深而窄的石峽,汽車在一道高高的天然大壩上左右盤旋,終于,山勢后退,一個山間平地出現(xiàn),天池到了。
雨恰在這個時候停了,走下長途車,換上區(qū)間車,越走越寒冷,只好租了沉重的軍大衣,步履維艱地向陡坡上行走。蒼松翠柏下,一層薄薄的積雪耀動了視線。
繼續(xù)向上走,一幅水墨丹青畫赫然出現(xiàn)于眼前。驟雨初歇,蒼莽的山體和粗礪的巖石掩于云霧中,幾許幽藍(lán)時隱時現(xiàn)。顧不得眾人的驚嘆聲,我趕緊取出相機來一頓狂拍,拍著拍著,鏡頭里的景色漸明漸變。挪開相機,不禁愕然。云開霧散之際,這一汪碧水如此純凈,如此幽深。它像高致儒雅的魏晉名士,深居世俗之外,絕不沾染一絲瑕塵;它像高貴女子的一顆碧心,穿越遠(yuǎn)古而來,守望天地,等待一段驚濤駭浪的柔情。
秋日的陽光明麗地照耀著天池,四下靜謐無聲,這是無言的大美,呼吸正變得深沉,心靈中的幾許愁結(jié)正慢慢融化。
一尾游舫雕梁畫棟,靜靜停在岸邊,我們迫不及待地走上去,想進(jìn)入水的內(nèi)心,探求它的秘密。游舫緩緩移動,水波輕輕后退,船舷兩側(cè)的青山不離左右。云蒸霞蔚之間,遠(yuǎn)古的詩情蒼茫而來。
海拔近2000米的高山冰磧湖——天池,古稱瑤池,是西王母所居的仙境。公元前989年,周穆王從遙遠(yuǎn)的東方來到天山瑤池,西王母盛宴款待周穆王一行,兩人即席唱和,相見恨晚。臨別時,西王母依依不舍地對周穆王說:“祝君長壽,愿君再來!”可是,周穆王卻一去不復(fù)返。于是,西王母日日守望著故人歸來,終于等得一顆芳心化作了碧海,等得紛至沓來的文人墨客一概為她抱不平。唐代詩人李商隱曾作詩曰:“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p>
船上,維吾爾女子翩翩起舞,紅裙飄飛,如同仙袂。
深秋十月,天山和天池是一脈的青青,偶有秋樹青中泛黃。據(jù)說冬天的天池別有一番動人景致:四周銀裝素裹,青山鋪雪,松枝裹棉,這一池碧心更化作執(zhí)著的硬玉,任人們在它的上面劃出微不足道的痕跡。
船靠得岸來,一列色彩繽紛的各民族服飾在輕輕飄動,明黃的裙裾、鮮紅的小帽、五彩的羽毛,還有岸旁那顆色彩鮮艷的大榆樹:蔥蘢的樹冠上掛滿了一條條紅色的絲帶,那是人們一條一條的愿望。榆樹下的碑石銘文令我們納悶:一棵樹居然叫作“定海神針”?細(xì)細(xì)看下去,才知這是那個多情女子的杰作:當(dāng)水怪興風(fēng)作浪之時,西王母拔下頭上的發(fā)簪,擲入水中,于是,風(fēng)平浪靜。多年后,簪針變成了這棵榆樹。
從渾然敞露于天地間的大天池走出,踏著一條窄窄的小徑,走進(jìn)了密林之中。身旁一條雪白的山澗一直汩汩伴行,這就是從天池北岸的崖壁上噴瀉下來而匯成的東、西小天池。尋訪小天池,要穿走密林,“摸著石頭過河”,體驗幽谷深深的樂趣。
美麗的傳說中,大天池是王母娘娘的洗腳盆,兩個小天池是她的梳妝鏡。大天池蔚然大氣,小天池幽深靜美;一個陽剛,兩個陰柔。文人墨客們同樣不會在小天池身上吝惜詞句,紀(jì)曉嵐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梳妝鏡前留下詩句:“亂山倒影碧沉沉,十里龍湫萬丈深。一自沉牛答云雨,飛流不斷到如今?!?/p>
在又名黑龍?zhí)兜臇|小天池中,清清的潭水倒映著黃綠的山丘,飛檐紅亭下,一掛雪瀑飛揚而去,徒留飄逸的身姿;在又名龍?zhí)侗淘碌奈餍√斐鼐坝^中,天山塔松在狀如滿月的水中凝視著的自己的倒影,皓月當(dāng)空之時,靜影沉壁,情景無限。
返程的車上,導(dǎo)游笑稱我們給她帶來了好運氣。霧中的天池和霧散去后的天池都在一天當(dāng)中領(lǐng)略了,在帶團(tuán)的一年當(dāng)中,她終于拍到了一張比明信片還漂亮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