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的京城里,也許你曾撞見過一位騎著自行車的年輕人,你當然不會留意,他正滿世界尋摸一處演出劇場:也許你還曾接到過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邀請你到中央戲劇學院的四樓禮堂觀看一出莫名其妙的話劇《等待戈多》,這是年輕人和他的創(chuàng)作團隊在票賣不出去的情況下采取的招數(shù);甚至在大學校園里,說不定你還有幸聆聽過一次激情澎湃、深得人心的演講,但演講者還只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導演。這個時候,你會重復一遍他的名字——孟京輝。
以有效的方式堅持自我
不管以后,你是持續(xù)關注著他,還是將他放入了記憶深處,總之,他慢慢紅了。這個用話語點燃過你心靈的人,原來這些年在劇場里、在舞臺上,用自己的藝術追求、不懈的創(chuàng)新、思考、批判、顛覆、激情……點燃了眾多顆年輕的心靈。
彼時的孟京輝,能想象得到自己今日的成就嗎?有了屬于自己的劇場,里面的裝修,從地板、吊燈、座椅甚至到衛(wèi)生間的馬桶都由自己親自把關;一部戲演了十年,演員換了三四撥,每次演出,人們依然趨之若騖;在不同的城市,他的兩部話劇在兩個劇場同時上演,且場場爆滿。燈亮,燈滅,進來,離開。最初看他的戲的文藝青年們在年華流轉中已經(jīng)悄然變成了文藝中年,當年“愛崩潰了”、“愛瘋了”的“馬路”們有了嬌妻稚子,多了平淡日子堆積出的肚腩;而“聰明的,靈巧的,伶牙俐齒的,愚不可及”的“明明”們也化作洗手調羹湯的小婦人,就像他的紅顏知己廖一梅在《我愛過的男孩們都已老了》中寫道:“一個個叛逆少年變成溫和的中年人,在街頭大聲唱歌的人現(xiàn)在安靜地坐在桌角,我那曾經(jīng)是著名憤青的丈夫,在畢業(yè)后還被學校給了記過處分,被師長們視為搗蛋分子,現(xiàn)在也穩(wěn)重、寬容,是受人尊敬的導演,被人稱為‘老師’,懂得以有效的方式堅持自我。”
但他自認為還是那個勇敢的、執(zhí)著的、奮不顧身的“馬路”。是的,他怎么可能老?雖然距離《戀愛的犀?!肥籽?,剛好十年過去,但十年間,多少人黃昏時步人劇場,黑夜中走出劇場,默念著“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帶著巨大的震撼和感動,在這個城市穿行。
在小眾里爭取更多的人
從《等待戈多》開始,孟京輝走上了他的實驗之旅,《思凡》、《陽臺》、《阿Q同志》,直到《戀愛的犀?!返木薮蟪晒Γ笏且话l(fā)不可收拾,雖然也啟用大明星,雖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他的商業(yè)化,但不可否認,他仍然是眾多文藝青年們心中所推崇的中國當代先鋒話劇的“教父”,話劇革新的“旗手”。如果說。當年他借“先鋒”之名搖旗吶喊,那么現(xiàn)在,他自己已然就是“先鋒”的代言人,許多人正是沖著他的名聲才涌入了小劇場。
《戀愛的犀牛》中有一句臺詞“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多情的人”,孟京輝充分驗證了這句話的真理性。從中戲畢業(yè)后的無事可做,到剛開始排練話劇時賣不出票,再到現(xiàn)在的場場爆滿,他的努力讓曾經(jīng)居“廟堂之高”的話劇走到了現(xiàn)在的處“江湖之遠”。話劇不再是被人高高供奉在藝術殿堂之上、受人膜拜的、珍貴的易碎品,普羅大眾也可以靠近它、觸摸它、感受它。許多人的閑暇時光,不再是出入電影院或是流連于泡吧,一種新的時尚——話劇,走入了“尋常百姓家”。諸如最近幾年,“開心麻花”系列,雷子樂笑工廠、戲逍堂工作室等出品的話劇,在京內的年輕人中間備受追捧。
這些小劇場話劇,已經(jīng)剝離了傳統(tǒng)話劇身上附著的宏大主題、深刻的思想、批判的精神,它就是一場演出,一場在當下——小劇場里、兩個多小時內,由演員和觀眾“合謀”的演出。他們嬉笑怒罵,他們插科打諢,他們用著流行的網(wǎng)絡用語解構著日常生活,大家哈哈~樂,然后再見,重新投入這種在臺上被戲謔、被諷刺的生活。沒什么不好,現(xiàn)代人流行著“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所以這種“減壓話劇”可謂適時而出。這也意味著話劇市場越來越多元化,有嚴肅的,有保守的,有商業(yè)的,也有很爛的,而這種演出環(huán)境下,觀眾也在成長,越來越寬容。
但是,被指越來越商業(yè)化的孟京輝,內心顯然還保留著那份古典情懷,對理想的堅守,對流行的懷疑,對社會的批判。只是他將這些藝術的內核、先鋒的形式,都采用一種商業(yè)化的包裝進行操作。他清楚的知道,話劇是一種小眾藝術,不可能和影視劇相比,他不強求有那么多人去關注它,但是他也在盡可能地在大眾范圍內爭取更多的人。讓他們走入劇場、了解話劇,就像永恒的西西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