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傍晚,窗簾隨風舞動的客廳。
他問她,如果臨死時,上帝允許她帶走一樣東西,她會選擇哪樣。A、你愛的人;B、愛你的人;c、所有美好的回憶;D、你的全部財富;E、你想得到卻沒有得到的東西。
沒有半點猶豫,“E”,她脫口而出。
他沒有問她選E的原因,只是在心里暗自揣測:不知這丫頭一天都想些什么。
她也沒有解釋自己選E的初衷,只是在心里告訴自己:我不想帶走任何人,我只是貪戀那_點點別樣的溫暖。
那晚,他們像往常任何一個偶爾在一起的夜晚一樣,在淡淡的音樂聲中輕柔入睡,照例他擁著她,她抱著他,卻各懷心思,都在思考那道似乎關乎愛情的選擇題。
你猜得沒錯。他不是她的丈夫,她也不是他的妻子。
他只是她婚外的男人,她也只是他婚外的女人,僅此而已。
他們相識于一個在她看來如夢境般的地方。那是她母校旁的一片新開發(fā)的公園區(qū),也是他的旅游地。因為開放的時間不長,園區(qū)里人很少。
相識的那天,是入秋不久的一個傍晚,天剛下過雨。
那時,她斜挎一個大布包,手里拿著一本張愛玲的《十八春》,正讀到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說:“世鈞,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币粫r間,不由得淚流滿面。她想起了自己和丈夫,在心里自問和他的感情還能不能回到過去。
也就在這時,他出現(xiàn)了,眼前這個陌生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見她一襲長裙、捧著書、似乎正在擦眼淚。一種莫名的溫柔在心底油然浮現(xiàn),一種想要上前擁抱她的沖動像小鹿般擊打著他,他甚至有片刻的眩暈。他想,莫非眼前這個好,就是傳說中的北方的佳人。
就像所有被男女之情擊中的男人一樣,他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于創(chuàng)造一個可以和她開口說話的機會。但表面上,他依舊很平靜,嘴角浮現(xiàn)出溫文爾雅的男人所特有的、別人不易覺察到的笑容。
終于,他想到了一個搭訕最好的話題,也正是因此,他心底那些螞蟻也暫時安靜了。
他緩緩地向她走去,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請問,要去這個園區(qū)的南門應該往哪邊走?”
她終于抬起頭了,那是一張多么惹人愛憐的臉啊。細長的瓜子臉,白白嫩嫩,上面有未干的淚痕,烏黑的眼珠里藏著一絲害羞和掩飾不住的嫵媚。
“你跟我走吧,正好我也要去園區(qū)南門。”她盡可能平靜的對這個好像需要她幫助的南方男子說。
短短的園間小徑,雨后清新的空氣里,他和她一路同行。
有些人,相識了幾十年,卻怎么出走不進對方的心。有些人,剛認識了幾秒鐘,卻仿佛已在一起了千年。他和她屬于后者。
從相識地到公園南門這段路,他和她走得綿長而溫暖。正應了那句很流行的話——“和熟悉的人吵架,和陌生人說心里話”。這些天憋在她心里快要爆炸的郁悶,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在他似乎很善意的啟發(fā)下,她把自己對婚姻的恐懼和想要逃離緩緩道來。他仔細的聽著,并不失時機地評價幾句。他們的聊天很輕松,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走到公園南門,將要分手時,他們都釋然了。他認識了她,她釋放了積壓已久的煩悶心情。而且,分別時,他們互留了電話。
美好,在他和她之間緩緩地拉開了帷幕。
旅游結束,他回南方了她則在北方繼續(xù)自己波瀾不驚的婚姻生活。
因為互有好感,分別后,他們一直短信不斷。思念經過時間的發(fā)酵,愈演愈甜。
“寶貝,來我的城市旅游吧!”他用短信再三向她發(fā)來邀請函。拒絕,了,一次,拒絕了兩次,拒絕了三次,她沒有力氣再拒絕他第四次。是的,那個南方男人帶走了她的魂。她想他,在無數(shù)個沒有他的日日夜夜里。
說是旅游,其實是為了看他。
她來南方的七天時間里,他也請了假。那些稍縱即逝的分分秒秒,他帶她一起吹南方的風、一起淋南方的雨、一起看會游泳的南方老鼠在水里嬉戲。從他朋友的嘴里,她也得知,他是某4A廣告公司的資深設計,于是,短短的七天里,靠寫字為生的她也曾寫些優(yōu)美的小詩,并請他做獨一無二的設計,他的細膩更是令她倍感壓力,賓館里,她吃辣椒辣了嘴,他就抱著她溫柔地吮吸她舌上的辣味。
這種愛,壓得人窒息,卻躲之不及。越愛他她就越有壓力。她怕面對他,更怕面對自己的家庭。但此刻,她只想跟他在一起。這或許是另一種死心塌地。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要相聚,分開只是個時間問題。
不過這次是,她回到了北方,他則繼續(xù)留在南方。心是相反的,她的心隨他留在了南方,他的心隨她去了北方。即使思念在心里糾纏千遍萬遍,他們也摸不到彼此的臉。
因為有了他,她和丈夫的關系更差了。有時候,半個月也想不起來說一句話。從此她再不關心丈夫今天和哪個秘書在一起,或是明天又陪哪個女朋友去了異地。她開始有自己的精神小天地,白天除了上班,就是思念,晚上睡覺,都是想著他的樣子入眠。她甚至睡覺都拿著手機,生怕漏掉了發(fā)來的信息。
直到某一天,她提出了要去南方和他再相見,他開始躲閃,并告訴她自己不喜歡依賴心太強的女人。她這才意識到,就連他,自己也是遲早會失去。這樣想了,對于他偶爾的逃避,她也不追。
隨他去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有他更好,沒他也并非不可以。這個世界,有太多人,給得起曖昧,卻給不起真心。所幸,他和她想要的,也只是能暖人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