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盤M15號墓主人。這個大約25歲的青年，在1600年前以極其豪華的陪葬品入殮，他身上的穿戴至少集中了當(dāng)時世界上三大文明的最精美的東西。干燥的氣候使他和他穿戴的絲、毛織品都沒有朽壞。盡管這向人們透露了許多信息，但他的真實身份至今還是一個謎。M15號墓主人戴在臉上的面具。這讓死者更增添了神秘感，至于為何戴面具。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解釋。

大漠?；囊啊９爬系目兹负雍哟?。殘破的營盤古城城墻。

盜墓坑就那么大敞著，挖出的土甚至還帶著潮濕；白森森的骨頭在墓地扔得到處都是，頭骨滾在溝壑里，甚至難分清誰是誰的；到處是散亂的棺木板子，破碎的織物隨風(fēng)飄揚，像是古人不寧的靈魂。

新疆考古所研究員周金鈴登上臺地，一下子愣在那里，天哪!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整個墓地被翻了個底朝天，成了垃圾場了!周金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勘察有多少墓被盜了。細數(shù)下來，慕地上有120余座墓葬都被盜掘了。

考古人員忙著清理被盜得七零八落的墓，無事的司機閑蹁到一個臺地上，發(fā)現(xiàn)一座墓似乎沒有人動過。他忙喊來考古人員。手鏟鏟去表面幾十厘米的沙礫浮土，一座棺木顯露了出來，棺木上覆蓋著一條色彩斑斕的栽絨毛毯，毛毯上是一個獅子的圖案。這件栽絨毯以大紅、深黃、中黃、橘黃、綠、草綠、藏青、湖藍、淺藍、粉紅、深棕、白色等彩色栽絨顯現(xiàn)那個獅子的形象。雄獅伏臥。獅子的造型很特別。它的腰部細縮，前身后臀高高隆起，形成大的起伏，具有強烈動感。

面對這條華麗的絨毯，考古學(xué)者立刻就認識到了它的價值：中國不產(chǎn)獅子，中國動物的獅子和藝術(shù)的獅子，其源頭都在中亞、波斯或更遠的地方。他們立刻將棺木整體運回了烏魯木齊，半年后，開棺工作在新疆考古研究所進行。揭開毛毯，那棺木比獅紋毯更讓人瞠目：那是一具色彩艷麗的彩棺，乍一看，像是打開了一個古老的魔盒：棕紅、橘紅、紅、綠、黃、藍、黑……花卉、蔓草、花瓶、樹枝、樹葉，圓、直線、菱形，各種色彩，各種紋飾，都鮮艷而繽紛，整個棺木外表繪滿了彩色花紋?；y以白色作底，那白色特別的明亮，映襯得各種顏色都鮮艷而有活力。

這是一具東方色彩的棺木，學(xué)者們說，這種彩色箱式棺，是魏晉時期中原的流行樣式。彩色箱式棺為整座墓發(fā)現(xiàn)的唯一的一個，其他墓大都是胡楊木掏空，死者置于其中，感覺簡單而草率。

西方的獅文毯，東方的彩色棺木，兩種文明以極艷麗的色彩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而當(dāng)棺木被輕輕開啟時，一個面色煞白、紅唇金額的人正從棺木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

第一反應(yīng)是嚇了一跳，然后是發(fā)愣，然后是不知所措，再后來是欣喜若狂，在場的所有人都神經(jīng)不正常似的一驚一茤的。

“是不是活見鬼了?”好一會兒人們才回過神來……原來死者戴著一個人形面具。

面具的整張臉是煞白的，但嘴唇卻是鮮紅的，黑色的眼、眉、八字胡，讓人初見的時候有一種驚懼感，再看，那眼睛描得細細的、彎彎的，緊抿的嘴唇往上翹，似乎有某種笑意，這種笑又有某種壞笑的意味，好像他早已知道這一切會在1600年后的今天發(fā)生，所以老早就在棺木里等待著。

面具長25厘米，比真人臉略大。面具整個額頭上貼著一塊長方形的金箔，金子閃閃發(fā)光。面具是麻質(zhì)的，薄而輕。這又是一件讓人驚異的事。中國人習(xí)慣以布或紙為亡人覆面，很少有使用面具的。麻質(zhì)人形面具還是第一次出土。

當(dāng)考古人員的目光移向木乃伊的全身時，最初的驚懼變?yōu)榍椴蛔越捏@嘆：彩棺中的木乃伊身蓋淡黃色絹被，頭枕雞鳴枕；上身穿著紅底黃花的廝袍，內(nèi)穿淡黃色絹衣。那廝袍的紅色鮮艷感人，甚至閃著紅色和金色的波紋，和木乃伊面具額上的貼金遙相呼應(yīng)。他的內(nèi)衣的領(lǐng)口、胸部都貼有閃閃的金箔片。他的下身穿著的絳紫色毛布長褲上，用鎖繡法繡滿花紋，甚至繡花線的顏色都有淡黃、湖藍、紅、粉綠四種。他腳上穿的氈襪，氈色單純、氈質(zhì)平勻，襪面縱向貼縫一條絹帶，絹帶上再裝飾七片絹片，絹片上貼著金箔。從頭頂?shù)侥_底，貼得滿是金光閃閃的箔片，甚至鼻孔中絲線繞成的“T”形封塞也貼有金箔，真可以用滿身綿綺羅繡、四處金光燦爛來形容他。

輕輕揭下他的面具，這位身高1.8米，年齡約25歲的英俊青年現(xiàn)出了原形。他的臉有一些朽壞，但仍不失為一具完好的木乃伊。他有著棕色的濃密長發(fā)，長發(fā)在腦后綰成一個單髻，用絹帶系扎，他的胡子、眉毛、眼睫毛也清晰可數(shù)，他似乎才剛剛睡去，而且臉上凝固著夢中的微笑。

他為什么這么年輕就死去了呢?死于疾病?殺戮?抑或一個無法防范的陰謀?

他是誰?

東西文化交匯的M15號

這座有著俊美男性術(shù)乃伊的墓葬被編號為M15，它是營盤僅有的32座沒有被盜墓者發(fā)現(xiàn)的墓葬之一。這次重大收獲及營盤遺址在絲綢之路交通上的重要地位，引起國內(nèi)乃至國際學(xué)術(shù)界的強烈關(guān)注，營盤發(fā)掘成果被評選為1997年度全國十大考古發(fā)現(xiàn)之一。有關(guān)學(xué)者認為，營盤遺址在絲綢之路研究中的重要意義，可以與樓蘭媲美。在樓蘭被發(fā)現(xiàn)一個世紀(jì)后的今天，兇險的羅布泊再次向世界展現(xiàn)出它無與倫比的燦爛。

誰都沒有想到，盜墓者剩下的零碎里，會有如此重大的發(fā)現(xiàn)，這個發(fā)現(xiàn)，足以照亮整個羅布荒漠。

營盤那青年美男子穿戴著當(dāng)時世界上最華麗的衣物，他的棺木上所蓋的獅紋毯，是印度風(fēng)格的；他身上的大衣是希臘羅馬式的；他的被子、內(nèi)衣、枕頭是中原式的；他的褲子可能是營盤本地的?？纯此砩系哪羌t底黃紋縷金雙面袍吧，真可謂是罕見的稀世珍品。這件袍的樣式有點像我們今天的半長風(fēng)衣，長約1.10米，學(xué)者們將它稱作“□袍”?！啊酢笔菍毭椘返囊环N稱法，中國產(chǎn)絲，西方產(chǎn)廁。絲與廁是東西方以紡織為生產(chǎn)與文明水平代表的一對概念。但這件來自于西方的“袍”，卻是以東方的淡黃色絹作襯里的，一件衣服，縫合了東方和西方。

《后漢書-西域傳》記載：羅馬人“刺金縷繡，織成金縷□，雜色縷”。什么叫做“金縷”?學(xué)者林梅村說：“在紡織品上織金線是羅馬人對世界紡織品的貢獻，但羅馬世人制作的金縷，以前只見于文獻，即便在羅馬本土，也從未發(fā)現(xiàn)過實物，誰也沒有見過。”而營盤美男身上穿的，正是絕世精品——金縷□!

更奇妙的是上面的圖案。圖案每一區(qū)由六組畫面組成，其中兩組是對牛、對羊圖案，四組是對人圖案，每一組畫面中間都有一棵石榴樹。廁袍上的牛羊個個都很張揚，前蹄騰空，身軀矯健敏捷，機警靈活，儼然驍勇斗士。連石榴樹都是枝條虬曲蒼勁，充滿力度。

石榴是生長于波斯、中亞的植物，漢以后才引種中國，所有這些都不是漢文化的風(fēng)格。尤其是圖案中的人物，全是裸體男性，鬈發(fā)高鼻，深目大眼，姿態(tài)各異，分別手持矛、劍、盾等兵器，兩兩相對拼刺。廁袍之上仿佛是一個古羅馬的戰(zhàn)場，戰(zhàn)士們個個健壯飽滿，孔武有力，拼命殺敵。這些胸部渾圓、腿部肌肉疙瘩突起的人物，頗像羅馬古雕塑的武士：披風(fēng)搭于一側(cè)肩膀，露出結(jié)實的肌肉，一手抱著盾牌，一手握著短矛。

廁的工藝所能達到的高超程度，是人們遠沒有料想到的。它細膩而密實，色澤圖案極為艷麗，尤其是它的織圖技術(shù)，達到了一種精確的自由表達而不受技術(shù)限制的境界，這讓人聯(lián)想到中國最高紡織成就的代表——錦。

錦是一種彩色絲線織出的有圖案的織品，它改變了絲綢平面和單色的性質(zhì)，織出一個五彩繽紛的立體世界。錦的出現(xiàn)，代表了絲織技法的重大突破。按照自己美好的愿望，自由地編織出自己心中的美麗，這就是錦。

營盤美男的頭部有一塊錦帶，上面織著瑞獸、鳳鳥、卷曲的枝藤以及被團花環(huán)繞的“壽”字。

錦與□都是可以展示美麗圖案的織品，它們都是用纖維進行紡織的，只不過用的是不同的纖維；它們都是用經(jīng)和緯織造，中國的錦用經(jīng)線顯示圖案，西方的□織出圖案是靠緯線。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紡織技法和思路，但殊路同歸于美。兩種不同的織法，代表了東方和西方不同的兩個文明。專家們考證，西方用緯線顯花的織法，直到唐代才傳播中原地區(qū)。

為什么東方和西方的織物會同時出現(xiàn)在營盤呢?為什么使用的人沒有覺得它們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呢?或許，營盤這個地方是一個東方和西方文明自然融合的地方，對兩種文明最美好的東西人們早已習(xí)以為常?

中國人并沒有真正到過羅馬，考古學(xué)家認為羅馬人也沒有直接和中國人進行過絲綢貿(mào)易，盡管東方和西方充滿交流的渴望，但，阻隔是它們的常態(tài)，高山大漠、地遠水長、域異俗殊、征伐連連。營盤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xiàn)了一個將東方和西方都穿在自己身上的人，豈不讓人瞠目?

一個失去了名字的羅馬式古城

一個25歲左右的英俊青年，在1600年前的一個叫營盤的城里死去。在今天這樣一個渺無人煙的荒漠里，在一座沒有留下更多的信息的廢城邊，這樣華麗與奢侈的墓葬立即引起人們對這個青年的身份的猜測：他是誰?

有人認為，他是一位來自于西方的富商，往來于絲綢之路，賺取了高額利潤，不幸的是，年紀(jì)輕輕客死他鄉(xiāng)。這一說法遭到了質(zhì)疑，因為他的葬品顯然是經(jīng)過充分而精心準(zhǔn)備的，不像是匆忙人葬的。他是本地本城人?他是這座城里的貴族還是國王?但是這個說法也有可疑之處，不僅這座墓里沒有可以證明此人身份的文物出現(xiàn)，就連他身后的這座城都有種種疑點。

營盤城內(nèi)所有的建筑都已坍塌無存，地面平坦如初，裸露著塵土、礫石，一片荒蕪，很難讓人相信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繁華的城。城北800多米處的一丘狀臺地上，殘存著一座佛寺，從殘跡的面積來看似乎曾經(jīng)很有規(guī)模。城西40余米處聳立著一座烽燧，但也只剩下10余米的殘高。城北900余米處的公共墓地上更是寸草不生，尚存的50座墓葬似乎遠遠不應(yīng)該是一個繁華之地的墓葬規(guī)模。所有這一切，都不能支撐起那個25歲青年的奢華，更不用說那來自于世界四大文明的燦爛。

歷史上探險家考古學(xué)家們多次路過或考察營盤，但在他們的巨著中，對這座古城不是避而不談，便是寥寥數(shù)語一筆帶過。這與營盤的驚人遺存相比，是一件奇怪的事。

19世紀(jì)末，俄國人科茲洛夫首先發(fā)現(xiàn)了這座古城并向世人報告了他的發(fā)現(xiàn)，他記載這座城用了不足一百字，他說，古城的城墻和幾個房址依然存在，但人們?yōu)榱送趯殻罱指懔艘淮瓮诰?，但一無所獲，誰也不知道這座城屬于哪個年代，這座城的原主人是誰。

1900年，瑞典人赫定按照科茲洛夫的報告找到這里。他先是考察了城外的一座佛塔，記錄了塔的建造方式——是用陽光曬干的土塊建成的，是塔里木盆地至今都在用的方式；然后他找到了一個墓地，確定都是穆斯林風(fēng)格的，時代也就是200年，他對年代這么近的東西不感興趣。

他把營盤城稱為“圓形的圍墻”，他根本就沒有將營盤當(dāng)作一座城。但他想不通的是，這座圍墻為什么要有南北東西四個門?他思量：“假如這里是一座城堡的話，那么人們就會認為四個大門是多余的，因為只有一個大門就足夠了?！?/p>

英國考古學(xué)家斯坦因和瑞典考古學(xué)家貝格曼分別于1906、1934年對營盤及周圍墓地、佛寺進行了發(fā)掘，斯坦因推斷“這是一座古代的堡壘，有中國成卒把守”，是為了保衛(wèi)通西域大道的一個重鎮(zhèn)。

營盤，這個名字讓人容易聯(lián)想到城堡或者堡壘。長期以來它讓人們產(chǎn)生了很多誤解。但它的真實名字又是什么呢?后來的學(xué)者斷定：營盤只是它從遠古傳到現(xiàn)在的一個古老的音，就像是從歷史深處傳來的一個回響，它可以是“音半”、“因半”等等，而這個音的意思已經(jīng)無法考證了。

當(dāng)人們確定它是一座城時，驀然發(fā)現(xiàn)它是一座不同凡響的城，它和我們已知的所有中國城都不同，它是一座圓形的城!這個發(fā)現(xiàn)讓人驚訝不已。中國造城的歷史幾乎與中國的文明史一樣長，但中國人對城的理解都是一至的，無論地形怎樣在什么條件下，中國人建造的城都是方的!

營盤是一座圓形城。從這個城的中心，無論向任何一個方向測量，它們的距離都是一樣的；殘高6～7米、厚度達11米的城墻，如一張拉滿弦的弓，充滿了彈射的力度。如果從空中俯視，整座營盤城如一只巨大的飛碟，悄然隱臥于蒼涼的大漠，隨時都會盤旋上升，飄然絕塵而去。

公元3世紀(jì)，在大漢帝國一統(tǒng)中國的時代，在中國對西域逐漸取得控制權(quán)的背景下，出現(xiàn)了一座完全不是中國文化范疇的城，這多少讓人產(chǎn)生一些遐想。在營盤不遠處，就是著名的樓蘭城，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但樓蘭城卻是一座方城，一座漢式的城。是誰建造了營盤城?

營盤為什么可以保持獨立的特性，而沒有像樓蘭成為一座方城?是誰建造了營盤城?

“圓形的城”這四個字，一下就把學(xué)者們的目光帶到了遠方，和西方的羅馬城甚至和《荷馬史詩》里的特洛伊城聯(lián)系起來。

西方有營造圓形城的傳統(tǒng)，羅馬城是圓的，據(jù)考據(jù)特洛伊城也是圓的。

從羅馬到中亞，圓形城如一個個盛開的向日葵花出現(xiàn)在這片廣闊的陸地上的高山低谷之間。公元1至2世紀(jì)，中亞最著名的城當(dāng)屬張騫造訪過的“藍氏城”，一般認為，藍氏就是亞歷山大的漢語譯名，這座藍氏城就是圓形的。公元前329年，亞歷山大遠征粟特、大夏，每征服一個地方就要建筑一座希臘式的城，史稱“亞歷山大城”。學(xué)者們相信正是亞歷山大的東征，讓希臘文化來到了中亞。中國學(xué)者林梅村對圓形城有專文考證，他認為營盤城是受到中亞和西方營城方式的影響而建造的城。

造城者是誰?難道真的如野史所傳，是一支羅馬軍隊?wèi)?zhàn)敗后逃到了東方，將西方的文化一并帶到了塔里木盆地?

如果整個塔里木盆地只有營盤一座圓形城出現(xiàn)，那么它可能是不能說明任何問題的孤城，但當(dāng)學(xué)者們無意間將看似不相干的事物聯(lián)系起來時，奇跡再次發(fā)生。

1906年，游蕩在羅布泊周邊的羅布人發(fā)現(xiàn)了一座古城并將斯坦因帶到了那里。這座城既不見于任何漢文史籍，也不見于樓蘭尼雅出土的文書，當(dāng)?shù)厝税阉凶鳆湹每顺?。麥得克是一座在營盤南偏東位置的圓形城，兩座圓城相距約一百公里。如果不是當(dāng)年斯坦因考察并在他的考古報告中記錄了這座城，人們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此后的八十多年，麥得克城再次陷入沙漠，沒有人再能找到它，20世紀(jì)80、90年代的幾次文物考察也沒有發(fā)現(xiàn)它，學(xué)者們甚至遺忘了它。1993年，一個電視攝制組在一位羅布老人的帶領(lǐng)下又一次與它相遇，這是它自斯坦因調(diào)查后再次浮出沙海。

另外一座圓形城的出現(xiàn)充滿偶然。1994年10月，中法考古隊員沿克里雅河徒步向沙漠中心探察，在行進到第九天的時候，與一座古城相遇，這也是一座沒有任何歷史典籍記載、并且在此之前完全不為任何人所知的圓形城。一座消失于歷史湮沒于沙海兩千多年之久的城，突然浮現(xiàn)出來?？脊艑W(xué)家們懷著一種虔敬的心情輕輕地走進城去，忽然看到一只紅色的夾砂陶罐，靜靜地立在夕陽之下的沙丘上。流沙已基本上覆蓋了古城。對這座無法再找回名字的城，中法考古學(xué)家為它取名為“圓沙”。

麥得克和圓沙古城的發(fā)現(xiàn)讓人將茫茫沙漠中隱藏的一條文明線索發(fā)掘了出來。從營盤向東南，是麥得克古城，再向南便是圓沙古城，三座圓形的城，南北方向縱穿了整個塔克拉瑪干沙漠，它顯示了一條傳遞西方文明的文化走廊的存在。我們雖然不能肯定建造這三座圓形古城的人是一個族群，但能夠肯定的是它們來源于一個文明系統(tǒng)，來源于西方。

連接營盤古城的是來自東方的不斷向西方延伸的一座座烽燧。烽燧的走向意味著絲綢之路的走向，而營盤正是絲綢之路的十字交匯站，這個十字，一頭連著長安，一頭連著羅馬。

東方和西方的文明，在營盤相遇，并撞擊出絢麗的火花。那個25歲便逝去的青年，盡管生命如流星般短暫，但他卻在幾乎是長安和羅馬的正中間享用著兩個文明所創(chuàng)造出的最精美的物質(zhì)產(chǎn)品，并且歲月有情，讓他真的獲得了永恒和不朽。

盡管沙浪重重，盡管山高路遠，盡管歲月久隔，但沙漠古道時斷時續(xù)的延伸，完全是依靠駱駝柔軟的蹄子和人類遠涉艱險的冒險精神來維系，這不能不讓人肅然而起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