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好或不好,兒子,我會陪你一起咬緊牙關(guān)忍下來。不要讓痛,看見我們屈服的神情。
有些事情,不論多么痛心都只能埋在心里。說得出口的,只是云淡風(fēng)輕。尤其是真相,永遠放在男人忍受的底線。
最近帶兒子去旅行的時候,出了狀況。在他下樓梯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及時扶好,讓他失足跌下來。看得出他摔得相當嚴重,瘦小的身體都痛得縮了起來,按住撞傷的大腿,久久說不出話。
我在一旁窮緊張,卻一點痛也不能為他分擔。
但是他由始至終都沒有哭。只是強忍地說自己走不動了,要我讓他休息一下。
雖然我從小就灌輸他,男子漢,流血不流淚,要忍得住痛等觀念,但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摔得那么重卻沒有流淚痛哭,真的讓我很意外。
看著他強忍住淚的樣子,我更加地內(nèi)疚自責(zé)。
兒子那么信任我,認定我會扶住他,不讓他受到傷害。但是我卻沒有把他抓牢,心里有一股強烈的失信失職的愧疚。
我在一旁用短短的語氣安撫他,由始至終沒有開口告訴他,我是多么的后悔抱歉,我以后不會讓他冒險受傷了。
父子的溝通永遠都是那么曖昧。不單只痛要忍,真相也一樣要忍。
那一年我的結(jié)婚酒宴,當時父親通過母親傳話,說身體不舒服,坐下太久會暈,所以不能出席了。
我表面上沒有什么,但是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扎著。結(jié)婚這么重大的日子,父親怎么可以說不來就不來?
我放眼望去,連一些不大相熟的親戚都來了,而我一再顧盼,希望會有轉(zhuǎn)機的身影卻始終落空了。
當女方家長問起,我也只能略略地解釋帶過,我想他們大概也和我一樣不解,只是不好意思再追問。
但過后我自己也故意忘了,沒有打電話給父親,了解他哪里不舒服。
事情隔了大半年,父親病痛發(fā)作,送到醫(yī)院。醫(yī)生向姐姐和我解說父親的病況時,說道:
“怎么你父親大腸癌這么嚴重了才來?他痛了這么久,早就該來看醫(yī)生了。一直忍到現(xiàn)在,對他的病情反而更不好?!?/p>
父親那一兩年經(jīng)常徹夜失眠,可能就是在用一整晚的時間在和痛搏斗。只是他從來沒有說,我們也不知道有那么嚴重,
現(xiàn)在自己當了父親以后,漸漸能體會父子間那種無聲的默契。
就像前陣子,兒子幼兒班的演出。雖然他只是負責(zé)演一個滾在地上扮波浪的小角色,我也很期待地去支持,不想因為任何事故而缺席。
父親那年大概也很希望出席我的婚禮吧。我仿佛聽到,病菌在侵蝕他大腸的聲音。當年如果不是痛到完全走不動,我想他無論如何一定會趕來的。
那時候他應(yīng)該也很痛和愧疚,就像我聽到他的病情時一樣,只是他和我都選擇不說出口。
父親已經(jīng)過世了,如今看著開始學(xué)會忍痛的兒子,我隱約覺得這股默契還繼續(xù)在遺傳著。
不管好或不好,兒子,我會陪你一起咬緊牙關(guān)忍下來。
不要讓痛,看見我們屈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