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為人父
我感覺我最對不起的,是我媽:于是找好了旅行團,我決定陪我媽去。兩個人報團,我可以照顧我媽,而且我也想出去散散心,等到春天有了孩子。不知道有多忙。
大瀑布很冷,沒法去坐船,只能遠遠看著,我對媽說就是在那個房子附近,一個中國女游客被警察懷疑是毒販,打了白打。媽說這不算啥,中國還有人被誤判了死刑,最后白死呢。這世界,很多時候沒辦法說理,就好像我和朱莉,沒人能說對和錯,
這時我手機就響了,是梅姐:李聽你快回來吧,朱莉早產(chǎn)了。
我當時手腳冰涼,心肺比波士頓的冬天還要冷,朱莉懷孕才七個多月。梅姐說孩子已經(jīng)生出來,還在搶救,要我趕緊回去。我媽也慌了手腳,我們離了團,立刻買機票飛回了家。
下了飛機,沒回家,直奔醫(yī)院。
我看到了我的兒子,他躺在小小的氧氣艙里,那么小(梅姐說才2磅6),臉色暗紅,白色的床單軟被,眼睛還不能睜開,隔著玻璃窗遠遠地看著他,我能感覺他的呼吸,酷似我的五官,那就是我的兒子,小小的天使。
上帝保佑,事情沒有我想象得那么凄慘。孩子在醫(yī)院里被特級護養(yǎng)著,而朱莉奇跡般恢復(fù)過來,那段時間,辛苦了我媽,燉雞湯魚湯,每天去醫(yī)院給朱莉送兩次。她老人家看著孩子也高興啊。
朱莉一5天就出院了。帶著厚厚一沓賬單。我媽看到了立刻乘以7,說美國醫(yī)院這花費真可怕,這些錢在國內(nèi)能培養(yǎng)一個孩子上大學(xué)了。朱莉瞪眼說:你操什么心啊,這些錢由保險和護養(yǎng)制度出,又不要你兒子出那么多。
我媽被她憋得一愣一愣的,去廚房做飯了。我說:朱莉你不能對媽這么說話。朱莉?qū)ξ亦椭员牵哼€要怎么說話?你們家不就是想要個種傳宗接代嗎?孩子也生出來了,我也就沒價值了。
我心里正憋著呢,就直截了當?shù)貑査秊槭裁磿绠a(chǎn)。朱莉直著脖子說:“你還有臉問我,你陪你老娘出去旅游,我自己一個人差點沒死在這里,要不是馬波我就完蛋了?!瘪R波?馬波是誰?我正要問她,我媽端著湯出來了,說你們兩個別吵了,準備吃飯了。
沒想到她并不安生,那天很晚回到家,她對我說:李聽你媽在咱們這兒也住很久了,你也該讓她回去了。我心里一愣,心想我媽這么照顧你和孩子,你又出什么妖蛾子,非要讓她回去。我說不行,孩子需要我媽照顧。朱莉說得了吧,孩子有醫(yī)院的護士護理著呢,要么讓你媽把孩子直接帶回國去,省得心煩。
我聲音拔高說為什么呢?我媽在這兒又沒吃你的住你的。朱莉說下個月春晚演出,我有幾個朋友要從外地來看我們表演,沒地方住,你媽走了可以空出一間臥室啊。我當時那個恨啊,我說去你媽的朱莉,你還算不算個人?我告訴你,你走我媽都不會走。這是我的家,你滾!
男人的恥辱
朱莉那天晚上還真的就離家出走了,我媽直數(shù)落我,說不管怎么樣,她都是我老婆。我說這樣的老婆不如不要。
晚上一個人靜下來,我看到桌子上醫(yī)生的檢查報告,那是11月初,一切都還好。我開始懷疑朱莉是不是覺得孩子妨礙了她的活動,所以故意早早要把孩子弄出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有個叫馬波的還真電話過來,問我和朱莉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說沒什么事兒就是家里口角,我問你是誰?怎么朱莉去你那兒了?你還真救苦救難。馬波說我主基督才救苦救難呢,朱莉被送到華人教會的臨時住處去了。
我媽第二天一早從醫(yī)院回來,就催我去把朱莉接回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就直接去了那個華人教會,找到那位楊牧師,楊牧師說不行,朱莉不能見你。我說為什么?他說朱莉說了你對她有家庭暴力,我們認為朱莉和你在一起很危險。我聽著覺得好笑,TMD挨打受氣的是我,看不出朱莉在外面還挺能造謠。楊牧師看著我,嚴肅地說,我們準備起訴你。
好好地居然成了被告,一想到這是個法制國家,說上法庭真上法庭,我有點慌了。回到家,我給朱莉發(fā)了封郵件,說朱莉我不該讓你滾,我錯了,回來吧我的愛。肉麻得讓我自己都惡心。
這件事情后來也不了了之,法庭說朱莉撤銷了起訴。干壞事兒的都是她,起訴個P啊。但是她一直都住在教會那里,沒回家。
學(xué)生會春晚在學(xué)校的小劇院舉行,我和我媽去看過孩子,還特地買了票去看朱莉的表演。票價挺賤,只要3塊錢。
小劇院里人還挺多,那個叫馬波的原來是學(xué)生會主席,他穿著燕尾服臺前臺后走來走去,忙得很:朱莉偶爾在舞臺旁露了下臉,化了妝,妖艷晚禮服,還真是美麗。
第一個民族舞蹈中,她是領(lǐng)舞,舞蹈完了,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上去給她獻花,我以為會是馬波,可是不是。
朱莉第二次出場是在一個大型宮廷舞中,大圓擺舞裙還真襯她的氣質(zhì),連我媽都問那個中間漂亮的女孩子是誰啊?我說是你的兒媳婦朱莉啊。我媽笑得挺開心,說這兒媳婦還真爭面子;沒想到后面丟面子的就來了。
那幾個人本來站在舞臺后部,不怎么招眼,都在燈光的暗影處??墒俏覀兌伎吹搅?,朱莉迅速地把上身抬起來,在馬波的懷抱中,嘴唇在他臉上點了一下。
臺下轟的一聲,口哨就響起來了。我看到馬波的手從朱莉的腰上松開,兩人就分開了。馬波的臉不知道為什么通紅通紅,也許是舞臺燈光照的?
我聽見后面有人議論:“Oh,my god, Chun, 你們東方女人還挺開放,難道那個男人是她的愛人?”另一個邊鼓掌邊說:“應(yīng)該不是,我看過他們合影,她老公比較猥瑣,沒那么瀟灑?!?/p>
那天晚上回到家,媽唉聲嘆氣的,說真是走了眼,怎么當初挑上了這樣一個兒媳婦。
第二天我在家做飯,媽回到家臉色更難看了。隨后一個周末,媽居然都沒出門,也不去和教會那些老姐妹聊天了。吃完飯,我問媽究竟怎么了。媽邊擦眼淚邊說,兒子你給媽買張飛機票回去吧,媽實在受不了那些人的議論了,這個沒有羞恥的兒媳婦,把咱們的名聲都敗壞了,讓咱們沒法做人啊。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把媽媽擁抱在懷里,自己鼻子里也酸酸的。想想我媽也是過60奔70的人了,成天在這里照顧著我們?nèi)齻€,還要受委屈,我當時真的覺得走投無路。
媽拍拍我說:我孫子身體弱,在這邊也不能好好照顧,你就讓我把他帶回國好好補養(yǎng)身體,好歹你四個姐姐能幫忙,在國內(nèi)街坊鄰居的也方便。我也該回去了。
我想想也是。含淚把我媽和兒子送上了回國的飛機。我聯(lián)系朱莉,我說兒子走了你都不來送一下?你在哪兒呢?朱莉說我在拉斯維加斯度假呢。我問和誰,電話就掛掉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我要殺人
媽和孩子走了之后,我更加郁悶,終于所有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
當時我心里有個念頭,我要殺人!
心里有了殺機,就容易走邪路。我記得有人寫過一句話:液體的子彈用來造人,鋼鐵的子彈用來滅人。當那頂綠帽子沉甸甸壓得我無法呼吸時,我開始試圖找一把槍和排解憤怒的鋼鐵子彈。
我找到了那個黑市交易的網(wǎng)站。一個賣主讓我?guī)еF(xiàn)金去拿槍,在距離我120mile的一個小鎮(zhèn)上。
那個賣主網(wǎng)名是Sniper,我以為是個老黑,卻是個年輕白人。當把槍真正拿到手里,我的手卻開始發(fā)抖。Sniper看出我的膽怯,呵呵笑著問我會不會打槍。我沒回答,開車一溜煙跑了。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我的手腳一直發(fā)抖,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
真巧,過了學(xué)校書店,就看到馬波氣喘吁吁地跑步。我覺得很奇怪,他應(yīng)該和朱莉在拉斯維加斯度假啊?怎么還在學(xué)校里?
我停下車,問馬波說去哪里,我可以順路捎你一程。馬波說謝謝,氣喘吁吁地上車來。馬波看我臉色不對,問我這么久沒見你家朱莉了,是不是忙著在家?guī)Ш⒆幽?
我一拍方向盤,說:馬主席你和我裝蒜呢?朱莉不是和你一起去拉斯維加斯度假了嗎?馬渡說你別胡扯,我在做課題,還有家里老婆孩子,事情一大堆,哪有時間和你家朱莉度假?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事兒啊。
我鼻子里直哼冷氣,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春晚可是打到了一起。馬波似乎這才意識到我的邪氣所來,他舉手對天發(fā)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會她怎么來那么一出。后來我責(zé)備她的時候,她解釋說是想當眾給你壓力,讓你和她離婚。但是朱莉在排舞蹈時認識了一個助理教授,臺灣人,叫什么Bill Lin,就是那個上臺給朱莉獻花的那個。
我把車停到路邊,我看著他的眼,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我問:這么說你真的不是那個小三?不是朱莉的男朋友?
馬波喋喋不休地說那件事兒我始終想和你解釋一下,其實我們就是給大家?guī)蛶兔?,造成那樣的誤會……
馬波看我眼睛發(fā)紅,滿臉殺氣,開了車門出去了。打火,加油門,我一溜煙從馬波身邊開過去,從車窗里沖他大喊了一聲:你們北美土包子為什么都管自己老婆叫太太!
事情的背面
靜下來我在想這樣的生活怎么結(jié)尾?其實生活本身就沒有結(jié)尾,不必強求。就好像那些朱莉和Bill在外鬼混的日子,我就等著他們回來,用槍和子彈解決問題??墒俏彝耆珱]有想到會發(fā)生另外的事情。
我甚至向朱莉睡過的枕頭開了一槍,槍聲很響,讓我自己都很驚慌。那段時間我惴惴不安,經(jīng)常想起我在國內(nèi)的兒子,左右思量這樣值不值得。我會做噩夢,在辦公室的時候經(jīng)常會想這件事情。
額頭越來越深的抬頭紋暴露了我的心事,實驗室里新來的那個女生開始和我套近乎,她叫梅英,是我老板從統(tǒng)計系招來的。我現(xiàn)在還會想那時候梅英看上了我什么?也許那種絕望和猶豫?
那種勾搭是從吃午飯開始的。系里幾個中國人中午經(jīng)常一起帶飯湊在一起吃,某天某個男生講了那個很無聊的笑話,就是為什么咬人的都是母蚊子,梅英聽了哈哈大笑,讓我多看了她幾眼。不怎么好看,挺俗的一個女生。
絕望的我已經(jīng)不想拒絕任何曖昧。她積極地來我家做飯吃飯??蛷d里又有那種油煙香味了,久違但是親切。那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很脆弱,想家想媽想兒子,甚至想放棄在美國的一切,包括和朱莉的種種恩怨。
我倆喝了一瓶酒,趁著酒勁,梅英的嘴貼上來了,很熱。
梅英明顯床上經(jīng)驗很豐富,那種快感絕對不是新手能夠達到的。那種放縱讓我感覺到一種發(fā)泄,你想想,墮落都墮落了,還有什么值得絕望的。
一次兩次三次,然后梅英才告訴我她老公還在國內(nèi),就要辦F2簽證過來,問我怎么辦。原來把我當小三。咣當把她關(guān)在門外,我從此都不再理睬梅英。
出乎意料,朱莉回來了,直接來見我,氣色好得很,皮膚曬得和印第安人差不多。而我,居然也沒有那種恨得斃了她的感覺。別管什么子彈,我已經(jīng)發(fā)泄了,大家扯平。
朱莉?qū)ξ艺f李聽我們離婚吧。
我說朱莉我不能和你離婚,你一個F2的簽證在美國離了婚怎么辦啊?遣送回國?
朱莉說Bill說了要和我結(jié)婚,我可以直接申請綠卡。
我木木地笑著說恭喜你升級了!從F2的爛簽證一步到位了,真的要離婚?那片刻我想起一年前朱莉被我要挾害怕得不敢離婚,原來是當時沒有找到真命天子?,F(xiàn)在水到渠成了,離婚對她來說就沒什么威懾力了,我應(yīng)該便宜她嗎?
我說不行朱莉我不能這樣和你離婚,這一年你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還把我兒子弄得早產(chǎn),你要賠償我6000美金,我才能放你走。
朱莉愣了一下,說我真沒看出來李聽你還真猥瑣,當時看你頭發(fā)少覺得你絕頂聰明才跟你,現(xiàn)在你是絕頂卑鄙啊。
我聳聳肩說這也是被你逼的。我告訴你,要是沒錢我就不會和你去領(lǐng)館離婚,你就等著和那個狗男人犯重婚罪蹲監(jiān)獄吧!
朱莉嘆了口氣,居然沒有從前那種潑勁了。真命天子有威力啊。朱莉說李聽我問你兩句話。
我冷笑說我就喜歡看開心辭典幸運52速問速答。
朱莉問:李聽,說實話你有沒有愛過我?我愣了一下,捫心自問,我低著頭說:對不起,沒有。
朱莉看著我的眼睛,說:既然這樣,那我有沒有對不起你?
我愣了半晌,說:沒有。我自作自受。
朱莉說好吧看你還有點良心,我就都和你說明了吧。其實我對你和你媽這樣都是因為你以前的女友牛芳。
我心里一震。
朱莉接著說:原來你和牛芳好,我都知道一牛芳對你那么好,就因為子宮生了肌瘤,住院治療,后來被醫(yī)院診斷,說不能再生育,你就馬上翻臉了。你媽和你家那幾個姐姐就找到牛芳和她們家,逼著牛芳和你徹底斷絕,還造謠牛芳三心二意。其實牛芳心里還是有你的,這么久都沒再找一個。她也是倒霉。攤到你們這沒人性的一家。
我當時就愣住了,不知道說什么好。我想起牛芳和我從前的種種,突然徹底明白了。原來是我媽把牛芳從我的身邊拉開,又把朱莉從國內(nèi)安排到我身邊。怪不得老媽以前推銷朱莉的時候總是夸她盆骨寬大,一看就是宜男相。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朱莉蹲下來,用手拍拍我,說李聽我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原來不一樣了,如果你還算一個不算太差的男人,就去把牛芳找回來。
我朝她揮揮手,說你走吧。離婚的事情我會找你。
高跟鞋嗒嗒嗒,朱莉走了。我欲哭無淚。我的自作聰明讓生活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