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陳笛：

今年你們分別是15、13歲了，過幾年就要離開我和你們媽媽，去上大學、獨立生活。今天，你們正在形成自己的價值觀，特別是文化觀、人生觀，這些觀念最后將影響你們整個人生的經(jīng)歷、幸福、價值……

首先，我要說，你們一生幸福是我們最大的愿望和指望，長大后你們做任何事情都應以是否讓自己幸福為標準。我們當然會希望你們總在身邊，所有的愛自己子女的父母都會這樣想，只是，你們不要管我們的愿望如何，只要你們自己一輩子幸福，我們就開心。

一般的中國父母都會跟小孩強調(diào)“孝順”、也指望著小孩長大后撫養(yǎng)他們，所謂“養(yǎng)子防老”。許多父母，或說整個中國社會。都以子女是否“孝順”來評判子女的“好壞”。你們千萬不要有這種包袱，我們真的不希望你們這樣想。

說實在的，我和媽媽已經(jīng)買好退休基金、醫(yī)療保險、投資基金，甚至也買好長期護理保險，這種保險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老了不能動、需要他人長期護理，那么，保險公司可以支付這種護理費用。等我們老了，我們要么雇人照顧。要么就去養(yǎng)老院?？傊?，我們會在經(jīng)濟上做好各種安排，等年長后不用你們“孝敬”回報。不會讓我們成為你們經(jīng)濟上的任何負擔。

我們這樣做，不是因為擔心你們不“孝順”，而是我們太愛你們，太在乎我們會成為你們的負擔。你們的幸福是我們唯一的指望，這包括尊重你們長大后選擇職業(yè)、選擇男友的自由。

這是什么意思呢?設想一下，假如我和媽媽沒有自己的養(yǎng)老和醫(yī)療保障，而是將來完全靠你們養(yǎng)老的話，我們今天會讓你們隨便選擇專業(yè)與職業(yè)、選擇男朋友嗎?不會的!你們未來的收入，未來的丈夫不只是決定你們未來的生活，也包括決定我們年老時的生活收入。

那樣的話，我們能讓你們選擇學那些沒有收入的歷史、文學、哲學、社會學等專業(yè)嗎?能讓你們?nèi)フ夷切]有出息、未來不會賺錢的男生做男朋友并進一步為丈夫嗎?

身為父母，我們很愛你們，希望你們將來有自己疼愛的孩子。

我想說的是，在自己選擇懷孕、生孩子之前，你必須問自己：是不是因為熱愛小孩、熱愛生命，才要懷子育女?

當然，我要強調(diào)，如果你們是出于愛小孩、出于對人情的熱衷，那么，在有了小孩之后，你們就必須為這種愛的選擇付出代價，也就是說，你們必須對養(yǎng)育小孩、供他們上學有完全的責任，你們有義務把他們養(yǎng)大成人，讓他們長大之后成為他們自己的人，享有不屬于你們的獨立人格，他們不是你們的產(chǎn)權，而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人。

之所以我們要強調(diào)這些，是因為如果你們不想承擔這種責任義務，如果不喜歡子女，你們完全可以選擇不生小孩，并同時利用金融市場安排好自己的未來養(yǎng)老等。這種選擇權和責任的匹配，對你們公平，對沒出生的小孩也公平。

我們愛你們，你們生活幸福就是我們最大的滿足。

希望你們今后也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不要通過養(yǎng)子來防老，不要通過孩子實現(xiàn)自己未完成的夢想，也不要通過孩子作為向他人炫耀的資本，而是給孩子以自由，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愿望。

是不是說，小孩長大后不應該照顧父母、關照看望父母呢?不是。那就要看后代自己的選擇了，我們對你的愛是無條件的，也希望你愛我們是無條件的，而不是生硬的責任。

你們的爸爸

2008年6月1日于耶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