鈔票長翅膀了?
班會時,班主任問全班同學:“你們每個月有多少零用錢?”
大家紛紛舉手,積極搶答,好像參加有獎征答一樣。
結果,零用錢最多的同學是于新蕙。她爸爸在上海做生意,兩三個月才回來一趟,所以便幫她在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她只要需要錢,就可以用銀行卡提取,要用多少就取多少。因此,沒有一個同學比得上她。
大多數(shù)同學的零花錢都在每個月一百到兩百元之間,只有泥泥沒有零用錢。班主任問她原因,泥泥站起來說:“我媽媽講:家里有吃有穿的,為什么還需要零用錢?”
“可是,萬一你臨時要買東西,或是要打電話,怎么辦?”班主任又問。
“我有許多好朋友,他們都會幫助我?!蹦嗄啻舐暤鼗卮稹?/p>
泥泥沒有說出口的是,弟弟佳龍每個月都有兩百元零用錢??墒?,佳龍卻一點也不珍惜爸媽給他的零用錢,打電動、買漫畫書、吃冰淇淋,全部花光了。
有一次佳龍還趁李叔叔不在家、媽媽在煮飯的時候,踩著椅子把櫥頂?shù)娘灨珊心孟聛恚的煤凶永锏募矣缅X。
泥泥剛好經(jīng)過時看到了,就制止他,問:“龍龍,你在做什么?快放回去!”
“我拿錢。怎么樣,你就不敢吧?”佳龍被逮到,非但不臉紅,還理直氣壯,“媽媽說的,以后錢都是我的。我為什么不可以拿?你去告我啊,我不怕”
這明明就是偷竊行為,是不對的。要不然,媽媽為什么把餅干盒放得那么高?可是,泥泥知道,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媽媽非但不會罵佳龍,還會怪她:“你這個做姐姐的,為什么不管管你弟弟?他變成小偷,你臉上會有光彩嗎?”
所以,泥泥只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決定假裝沒看見。
誰知道,媽媽還是發(fā)現(xiàn)錢變少了。吃飯時,她問李叔叔:“志高,你有沒有拿我盒子里的錢?”
李叔叔搖了搖頭,說:“我拿錢都會跟你說的。”
媽媽又問泥泥和佳龍,兩個人都搖頭。媽媽說:“不對,前兩個月我就覺得怪怪的,所以我每天開始記賬,單單這個星期,就少了四百多塊。難道鈔票長翅膀了?泥泥,你說,你每次都吵著要零用錢,是不是你拿的?如果不說實話,我連你弟弟兩個一起處罰!”
佳龍怕媽媽發(fā)火,自己會遭到池魚之殃,連忙說:“是姐姐拿的,我看到她去你們房間?!?/p>
泥泥整個人都呆掉了,嘴里的紅燒肉來不及吞下去,差點噎到。沒想到,佳龍竟然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偷的,竟然賴到別人身上。
“才不是我,是……”泥泥說不下去了。如果媽媽知道是佳龍偷的錢,不但會傷心,而且也會左右為難:不處罰的話,佳龍會變本加厲;處罰吧,媽媽又舍不得打弟弟。泥泥想,反正自己常常挨打挨罵,早就習慣了,就替弟弟再背次黑鍋吧!
“是什么?你偷錢還有理由?我現(xiàn)在不管你,以后你就去偷銀行、偷國庫了,那是要被槍斃、砍頭的啊!過來!”媽媽用力擱下碗筷,叫泥泥到客廳去。
“你是用哪一只手偷的?”媽媽問。泥泥不說,她不能冤枉自己的手。媽媽更生氣了,拿起棍子朝她渾身亂打,一邊打一邊問:“你認不認錯?說啊j你為什么偷錢?”
泥泥怎么能說,她是替弟弟背黑鍋,又不是真的犯錯。泥泥決定要像個英勇的特工那樣,寧愿被打死,也不松口招供。媽媽見她緊閉著嘴,打得更兇了。最后還是李叔叔看不過去,過來搶下了棍子。他說:“你這樣會打死人的!”
“打死算了。這樣的小孩,不要算了!我為她吃了那么多苦,她真是天生就是要來氣死我的!氣死她爸爸還不夠,還偷錢……”媽媽喘了一口氣,“你給我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你出去!”媽媽說著,用力拉起泥泥,把她推到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泥泥還沒有吃飽飯呢!她還有好多功課要寫。被關在外面好丟臉的,明天就會全班——不,全校都知道了。
弟弟趴在窗口,跟她扮鬼臉,竟然沒有一點感激的意思??墒牵F(xiàn)在即使說破嘴,媽媽也不會相信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里傳來韓劇《大長今》的聲音。泥泥覺得自己比長今還可憐。
泥泥一步、兩步走得遠離家門,想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沒有,什么動靜都沒有。五步、十步,還是沒有開門聲。二十步、三十步……她繼續(xù)往前走。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哪怕她現(xiàn)在被外星人抓走了,也沒有人知道。
巷口的便利店燈火輝煌,常常跟泥泥聊天的店員葉子今天沒有當班。泥泥低下頭,發(fā)現(xiàn)地上靜靜地躺著一張綠色的五十元鈔票。她撿了起來,左右張望,卻沒有看到人,到底是誰掉了錢?
會不會是天使送給她的鈔票,要她用這錢想辦法逃走?
星星陪她一起流浪
五十元,能做什么呢?
泥泥努力發(fā)揮創(chuàng)意。買食物填飽肚子嗎?換零錢打電話求救嗎?還是,遠走高飛,讓媽媽眼不見為凈?
如果逃得太近,媽媽很快就會找到,一定要逃離遠一點。那只有靠……田逸豪——芳瑜的哥哥了!這張五十元的鈔票,完全夠買車票到他住的地方了。
上次逸豪大哥開車帶她跟芳瑜兜風時,特地帶她們參觀了他的宿舍。那是好舒服的小套房!當時逸豪大哥就說:“泥泥,哪一天你想蹺家,可以躲到我這里。我一定幫你保密。”
泥泥記得,當時芳瑜白了她哥哥一眼:“你不要亂說話,泥泥真的會跑來的?!?/p>
“我開玩笑的,要轉那么多趟車,她哪里找得到!”逸豪大哥隨口就說了要搭什么車轉什么車,真的很復雜。泥泥就憑著這一點記憶,搭了客運,轉了火車,又搭了公車,五十塊錢最后只剩了八塊。
要打電話給逸豪大哥讓他來接她嗎?萬一他不在,她僅剩的八塊錢可不夠住旅館啊!泥泥想,都這么晚了,逸豪大哥一定在家的。
她抬起頭,見天上有顆閃亮的星星正在沖她眨眼睛,好像在說:“泥泥,放心,我會照亮你的路。不怕不怕,你是公主泥泥,一定會找到證明你清白的水晶球?!?/p>
幸好逸豪大哥的陽臺欄桿上掛了一面很特別的旗子,泥泥不用擔心會認錯門??墒牵戳嗽S多次對講門鈴,都沒有人應答。在附近她也沒有看到逸豪大哥的吉普車,看來他真的出去了。
泥泥嘗試著按了別家的對講門鈴,說:“對不起,我是住在五樓的。我忘了帶鑰匙了?!睂Ψ绞裁炊紱]說,就幫她開了單元門。
泥泥坐在逸豪大哥的門口,希望可以等到他回家。樓梯間很熱,又有蚊子,泥泥只好一直抖著腳,嘴里嘀咕著:“太過分了,我晚飯才吃了兩口,你們還要欺負我,吸我的血!”說著,她噼噼啪啪地打死了好幾只蚊子。
透過小小的樓道窗戶望出去,那顆星星還沒有離開,泥泥害怕的心情稍稍減弱了些。
由于搭了很久的車,有點累了,泥泥克制不住,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睡著了。
“你是誰家的小孩,怎么睡在這里?”不知過了多久,泥泥正夢見自己在吹著冷氣吃芒果冰時,被叫醒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抬起頭,半睜著眼,一時還沒搞清楚自己在哪里。面前的逸豪大哥卻被嚇得大叫起來:“泥泥,是你,你怎么跑來了?天哪!我真不該亂說話,你真的來了。趕快進來吧!”
洗了一把臉,泥泥總算清醒了一些。逸豪大哥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媽媽知不知道你來我這里?”
“我快要餓死了,你有沒有泡面給我吃?吃飽了我才有力氣說話,因為故事太長了?!蹦嗄嘞葹樽约呼[空城許久的胃發(fā)言。
填飽肚子后,泥泥詳細地說了她的冤屈。逸豪大哥聽后,對她說:“你怎么這么傻,為你弟弟背黑鍋!你每次都幫他扛,只會害了他,也害了自己?!?/p>
“弟弟是媽媽的寶貝,媽媽打他時,她自己哭得比弟弟還傷心。我不要讓媽媽傷心,所以,我決定不回去了。我可以幫你煮飯、洗衣服、打掃房間,你只要給我五十塊錢,讓我還給那個掉錢的人就行。”
“不行!不行!”逸豪大哥猛力揮手,“我這是男生宿舍,你一個小女生住在這里,我會被你媽媽打死的!我還是打電話給你媽媽吧?!?/p>
“不要!你如果打電話,我就再逃走,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泥泥堅定地說,“我把你當做哥哥,你一定要保護我,可不能出賣我?!?/p>
“好吧!”逸豪大哥無奈,只得勉強點了點頭,“今天也晚了,你先睡覺吧,明天再說?!?/p>
逸豪大哥睡在沙發(fā)上,把床讓給了泥泥。關了燈,屋里黑了,泥泥望著窗外的星星,想念著自己的家。她小聲問:“小星星啊,流浪到底好不好玩?你為什么流浪了那么久還不回家?”
醒來時,太陽已經(jīng)取代了那顆星星的位置。泥泥伸了個懶腰,四處走動。逸豪大哥不在屋里,留了一張字條給她,上面寫著:“泥泥,你先刷牙洗臉,我去買早餐了?!?/p>
梳洗干凈后,泥泥坐在沙發(fā)上,晃著腳,很不習慣。墻壁上的鐘告訴她,這個時候她應該正在上學的路上。
“叮當!”門鈴響了,泥泥似乎嗅到了漢堡夾蛋的香味。她打開門,突然看到逸豪大哥的身后露出了媽媽的臉。
泥泥嚇死了,也氣死了,尖叫道:“逸豪大哥,你出賣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著就準備沖出門去。
媽媽緊緊地抱住她,說:“泥泥,是阿姨不好,阿姨都知道了,已經(jīng)罰佳龍一個月不準領零用錢了。你跟阿姨回家吧!”
逸豪大哥也在旁邊說:“泥泥,快回去吧。為了找你,李媽媽一個晚上都沒睡覺呢。”
泥泥低下頭,自責地說:“對不起,阿姨!”她在自己的眼睫毛間仿佛看到了那顆回家的星星在閃啊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