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里的西西佛斯,受諸神處罰,每天把一塊大石推上山。將到山頂時,大石滾下,他又推。周而復始,從不停歇。處罰者固然認為,這種無效又無望的勞動,是最嚴厲的處罰,古往今來的人類也很少不憐憫這位悲劇英雄。我卻想,西西佛斯未必是永恒痛苦的象征。
西西佛斯可能是幸福的。從象征的層面看,推太石可喻為日常人生,我們何嘗不是卑微的西西佛斯?每天得上班,擔負五花八門的責任,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克服早已預(yù)料和突如其來的困難。舉凡義務(wù)、使命、期限、職責、信仰、金錢、家庭、兒女、父母、生命價值,無不是“大石”的組成材料。生命的行程,負重使之獲得質(zhì)量和內(nèi)涵。沒有壓力的人生,輕飄飄的,連站也站不穩(wěn),別說走路了。而生命的意義,不正體現(xiàn)在這永無休止的勞作上?
沒有疑問,對巨石而言,西西佛斯是征服者。且看他一天天揮汗如雨,以肩膀頂著,以無比強韌的臂力和腳力,沉默地把巨石往上推動。這一過程,難道不是意志與力的頌歌,對災(zāi)難與痛苦的勝利?
也許你要反駁我:太乏味了,天天如此。是的,沒有意外的人生,基本上不是平淡如水嗎?天天上班,接不完的訂單、個案,川流不息的顧客,源源而來的策劃,漫長的流程,刻板的操作……只要你身在職場,就得一天天推著或太或小的“石頭”。而且,推石時務(wù)必拼盡全力,不然會被巨石壓死。殘酷而淋漓的快感,來自搏斗。這一重復,讓你一天天實現(xiàn)生命的推移,精神與體力的消耗,人生在這撐持中呈現(xiàn)價值。
(丁丁薦自《牛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