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亞隆

摘要：本文通過對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觀念的梳理，提出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不沖突的觀點，并認為某種程度上唯有通過在正面宣傳的內(nèi)容上多提倡公民道德宣傳，以新聞立法為新聞界創(chuàng)造寬松自由的環(huán)境，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方能達到高度統(tǒng)一。

關鍵詞：正面宣傳新聞價值公民道德新聞立法

日本龍谷大學教授、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特約評論員卓南生受邀到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舉辦講座。在談到新聞有學無學之爭時說，只要關于新聞學的三大主體——史、論和新聞倫理還在，則新聞學就會存在。他還講道：史和論都好講，唯有新聞倫理不好講。因為你到哪里去講新聞自由，都會受到限制，東方西方概莫能外。

誠然，新聞與權力的關系不好講，不管這種權力是來自政治的還是通過商業(yè)化操作得到的，但是我們又不能不講，除非我們愿意任由新聞學退化成一門僵化的，只有考據(jù)、說教和簡單的技術培養(yǎng)的學科。比如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新聞價值尚可，正面宣傳則很難與政治或者權力脫離關系。但是由于很多人出于各種考慮更多的會去從事新聞史論方面的工作，故而這方面探討得不多，如果本文在這里以道德哲學的思維路徑對此做一個研究。則可能會是一件比較有意義的事。

什么是正面宣傳和新聞價值

面對這個題目，我們至少要搞懂三個問題：什么是正面宣傳；什么是新聞價值；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的關系如何?名不正則言不順。關鍵概念不明則邏輯無起點。所以這里我們先來對各個基本概念做一梳理。

正面宣傳在早期馬列主義者們?nèi)缌袑幠抢镆呀?jīng)有了論述是出于建立和鞏固無產(chǎn)階級政權的考慮。鄧小平強調(diào)“我們希望報刊上對安定團結(jié)的必要性進行更多的思想理論上的解釋”。李瑞環(huán)系統(tǒng)地提出了要進行正面宣傳，并說“堅持正面宣傳為主……就是要著力宣傳報道鼓舞和啟迪人們發(fā)展力的東西，鼓舞和啟迪人們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的東西……總之一切鼓舞和啟迪人們?yōu)閲业母粡?、人民的幸福和社會的進步而奮斗的新聞輿論，都是我們所說的正面，都應當努力加以報道”。由此學者們對其做了系統(tǒng)化的分析，如在劉建明教授那里，正面宣傳是：“單純肯定一種道理，表揚、肯定先進典型、成就和工作經(jīng)驗的宣傳?！?

對新聞價值的定義歷史源遠流長。從1695年德國人卡斯帕-斯蒂勒的新聞應有新鮮性、接近性、顯要性及消極性四個特征到1903年美國人修曼提到的“報道適時、對事實的興趣和令人驚奇的事件”的三元素說再到徐寶璜提出新聞價值的三種要素：最新事實、重要事實、舉例相近的事實，其間頗多轉(zhuǎn)折?，F(xiàn)在不同學者對新聞價值有不同的說法。邱沛篁教授總結(jié)的新聞價值為“新聞基本規(guī)律之一。指構(gòu)成新聞特殊素質(zhì)和一則新聞作用于受眾的能量的諸要素的總和”，具有時新性、重要性、顯著性、趣味性和接近性等特性。對新聞價值的解釋還有甘惜分教授的效果說、何梓華教授的素質(zhì)說等。學說雖多，但無一例外都認為新聞價值應該具有真實性、重要性、接近性(人情味)和趣味性，它們之間除真實性是必備的要素外，其他要素不是“且”的關系。而是“或”的關系。

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的關系

那么正面宣傳和新聞價值的關系是怎樣的呢?這方面的研究很多相關書籍都顯得語焉不詳。西方公認新聞價值的“五要素”說為“及時性、重要性、接近性、顯著性、人情味”。而西方的很多新聞當中，有著強烈的正面宣傳的意識，奧巴馬當選。不知道做了多少“正面宣傳”。

正面宣傳和新聞價值可以統(tǒng)一起來嗎?鄭保衛(wèi)教授認為宣傳和新聞的關系大致可以分為同一、并行、交叉和包含(廣義宣傳包含新聞)，他認為前兩種顯得絕對化了。而最后一種則有一定道理但“容易混淆宣傳和新聞相區(qū)別的界限。造成新聞實際工作中的某種混亂”。相對來講，他更贊同“交叉論”的觀點。即新聞和宣傳既有區(qū)別也有聯(lián)系。有交集但又有各自獨立的被稱為“純新聞”和“純宣傳”的部分，相互結(jié)合的部分就是人們常說的“新聞宣傳”。一般來說，交叉結(jié)合越緊密越好的。社會效果越好。

這樣看來，我們就應該做一些討論了。具體當我們做新聞的時候，什么時候是純新聞，什么時候是純宣傳，什么時候正面宣傳可以顧及新聞價值呢?其實也好分，按照上面的邏輯，那就是正面宣傳材料只要是真實的，具有上面說的新聞價值之一種，就是“新聞宣傳”。不具有任何新聞要素。則不是“新聞宣傳”。而新聞材料如果不能“鼓舞和啟迪人們?yōu)閲业母粡?、人民的幸福和社會的進步而奮斗”，則就不是正麗宣傳了，所以就有了與之對應的批評性報道。所以在理論上，我們可以看到正面宣傳是可以和新聞價值相統(tǒng)一的。

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統(tǒng)一需多提倡公民道德

新聞價值與正面宣傳該如何統(tǒng)一呢?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入探討。很多時候，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不能統(tǒng)一起來，總是相互背離。一種正面宣傳和新聞價值背離的情況，就是正面宣傳忽視了新聞價值，不講新聞寫作的藝術，在做宣傳的時候?qū)]有新聞價值的東西來傳播，卻將有新聞價值的東西略去了。鄭保衛(wèi)教授曾提出宣傳可以以新聞的方式出現(xiàn)，但是，“必須同時具有新聞價值。能給人們提供有新意的東西”。那么哪些東西算是有新意的呢?或者說，如果我們正面宣傳。具體有哪些忽視了的東西還需要注意呢?

可以舉典型報道為例。我們長期以來的典型報道都充滿了說教，乏味而空洞，里面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們在塑造典型的時候總把大量的宗教性道德的成分賦予了報道的主人公，比如他們?nèi)绾螐U寢忘食地工作。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堅持或者取得成就前經(jīng)歷了耶穌受難式的艱辛，這使得他們近乎于一個個“神”而不再具有“人”的親和力。當然并不是說我們的社會不需要這些，否則難以解釋諸如文天祥、焦裕祿這樣的人的感染力。但是我們或許更多地應該提倡一些現(xiàn)代的公民道德，因為我們不可能按照宗教性道德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但是我們又不能不提倡道德，那么提倡一些社會性道德，比如不隨地吐痰、給老人小孩讓座、守法誠信等，是完全可以而且應該的。我們現(xiàn)在進行正面宣傳，完全可以注意多宣傳這些內(nèi)容，而且與老百姓生活相近，也更容易讓他們接受，也符合新聞價值中接近性的原則?，F(xiàn)代社會需要更多的是愛國守法、明禮誠信的公民。而不僅僅是一貫利他、毫不利己的“圣徒”。革命政黨當然需要對具有大無畏犧牲精神的人進行宣傳，但是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時代和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號召需要我們從革命黨向執(zhí)政黨轉(zhuǎn)變，正面宣傳的指導方針也是應該與時俱進并有所改變的。

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統(tǒng)一需促進新聞立法

另外一種情況則是正面宣傳時完全無視新聞價值。比如三鹿集團這樣的“正面宣傳”。早在2004年，三鹿集團奶粉質(zhì)

量問題就因為安徽阜陽“大頭娃娃”事件而被揭發(fā)。經(jīng)過“緊急公關”后方才得以幸免，2007年三鹿集團三聚氰胺的問題已經(jīng)相當嚴重了，然而央視還在為之作正面報道：2007年9月2日，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每周質(zhì)量報告》播出特別節(jié)目——《1100道檢測關的背后》，宣稱“央視記者帶著疑問深入企業(yè)10多天……真實了解了三鹿集團……各個質(zhì)量控制環(huán)節(jié)。三鹿嬰幼兒奶粉過硬的品質(zhì)，得到中央電視臺記者的認可”。而今因為在奶粉中摻加三聚氰胺而導致數(shù)萬結(jié)石娃娃，三鹿被迫宣告破產(chǎn)，董事長也因此受到審判，這對央視《每周質(zhì)量報告》無疑是一記狠狠的耳光。這種“正面宣傳”是對新聞價值的嚴重背離。

這種情況為什么會發(fā)生呢?首先，這是由新聞資源緊缺引發(fā)的惡性競爭引起的。由于我們國家實行的是“以正面宣傳為主，適當實行批評性報道”方針。正面宣傳限制小且不會“越界”，而批評性報道限制多且后果嚴重，于是記者大量在作正面報道，塑造正面典型，然而新聞資源有限，當作正面報道的人過多而新聞資源又出現(xiàn)緊缺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惡性競爭，就會出現(xiàn)正面宣傳背離新聞價值的情況。某種程度上，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背離得有多遠，就顯示了這種競爭有多激烈。其次。這是由于有大量利益和權力在背后博弈，新聞不僅很容易被泛政治化，同時還很容易被泛商業(yè)化。新聞多以正面宣傳為主，而受眾的閱讀天性卻是喜歡那些“壞消息”?，F(xiàn)在的新聞媒體大都處于市場環(huán)境中，需要擴大發(fā)行量以適應商業(yè)競爭，所以很多時候也會做一些不負責任的負面報道。同時由于現(xiàn)在商業(yè)資本無孔不入，形象公關無處不在，所以很多企業(yè)也會進行各種“公關”和“游說”。在這種情況下，記者很難堅持自己的專業(yè)精神和職業(yè)操守，職業(yè)倫理道德大打折扣。最后，由于欠缺成文的法制法規(guī)，使得新聞報道沒有明確的權責界線，而使得新聞記者缺乏法律意識。且社會缺乏公民教育，無論是企業(yè)還是記者都不能明確基本的道德界線。這些原因?qū)е铝嗣襟w在進行正面宣傳時完全無視新聞價值。

于是我們便見到了這個怪現(xiàn)狀：泛政治化使專業(yè)主義淪陷；新聞環(huán)境不寬松和商業(yè)需要導致惡性競爭；新聞法律缺失導致權責不明。上述種種情況使得媒體處于水深火熱、進退維谷之中。導致了媒體監(jiān)督不力，最后就出現(xiàn)了“三鹿門”這樣的怪胎。我們的有關方面需在這方面解放思想，與時俱進，針對這些情況的發(fā)生培養(yǎng)記者理想主義和專業(yè)主義精神，培養(yǎng)記者的職業(yè)操守。還應該采取措施，創(chuàng)造寬松的新聞環(huán)境，只有新聞環(huán)境寬松了，我們的社會才會少出現(xiàn)一些“三鹿門”。少出現(xiàn)一些各種腐敗，才能夠建設好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當然更高的目標是促進新聞立法，爭取《新聞法》早日出臺，讓法制為自由作保證。新聞需要一個自由的環(huán)境，但如果還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的話，那就是寬容以及為寬容作保障的法制。

結(jié)語

當然有人會與我爭辯，說法律作為一種契約，也不過是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和人民主權說的產(chǎn)物，仍然會導致對權力的竊取和濫用或者“多數(shù)人的暴政”，導致“惡法”出現(xiàn)。針對這個問題，首先需要理解的是“惡法”在某種程度上比“沒法”好，因為畢竟這是擺到臺面上來了的，是可以通過司法程序而不僅僅是行政手段來解決的。至少還是能讓人贏也贏得坦蕩、輸也輸?shù)梅獾摹Τ绦虻膱?zhí)行固然可能出問題，但是多了一個程序，至少會“麻煩”一些。增加更多的博弈來減少不公，同時也能為社會的怨氣添加一個“減壓閥”。其次需要明白的是，在法律制定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保證主體的基本權利。不過我們可以看到畢竟文本是要公之于眾、立此存照的，所以就保障基本權利的條款進行討論也應該是可以進行的。

通過上面的敘述，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唯有通過在正面宣傳的內(nèi)容上多提倡公民道德宣傳，以新聞立法為新聞界創(chuàng)造寬松自由的環(huán)境。正面宣傳與新聞價值方可能達到高度統(tǒng)一。然而就這個問題圍繞著新聞自由與新聞制度保障博弈的三股力量——商業(yè)企業(yè)、政治權力以及新聞媒體和記者——很多時候要么表現(xiàn)出一種“問以經(jīng)濟策，茫然墜煙霧”的迷茫，要么就表現(xiàn)出排斥所有薪的事物，帶著“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的敵視，要么就是看清楚了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出現(xiàn)“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失語。原有的妥協(xié)總是忍不住會侵犯公眾的基本權利，經(jīng)過“三鹿門”、百度競價排名以及山西封口費等事件，這種妥協(xié)已經(jīng)由于犯了眾怒而顯得脆弱不堪，岌岌可危。如何再次通過多方博弈達成新的有利于社會發(fā)展的妥協(xié)，我想這是相關各方也是學界應該進行一些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