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正軍

“太陽和月亮是一個媽媽的女兒,她們的媽媽叫光明,叫光明!啊,藏族和漢族是一個媽媽的女兒,我們的媽媽叫中國,我們的媽媽叫中國……”每當聽到這首歌悠揚的旋律,我便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一次國慶佳節(jié)——

1991年的10月1日,祖國人民普天同慶的日子,藏北高原那曲地區(qū)小學的校園內(nèi),更是充溢著雙重節(jié)日的喜慶氣氛。當時,我有幸擔任這所小學的校長兼黨支部副書記。

清晨,東方剛露出一縷曙色,校領(lǐng)導、教師、職工和學生們,就各自按部就班、緊張有序地忙碌開了:有的抬著長梯、拎著漿糊,在張貼對聯(lián)和標語;有的師生在涂脂抹彩,趕著化妝;有的員工在燒茶、洗碗,準備桌椅板凳;有的在張掛會場橫幅、大紅燈籠,捆綁五色彩旗;有的在校史陳列室內(nèi),對花了幾個月時間籌備、已經(jīng)精心布置好的各項展品,作最后一次的巡視、檢查……

十點鐘沒到,校門口就響起了“的的、嘟嘟”的車笛聲,皇冠、尼桑、豐田、北京等各種轎車,還有三輪、兩輪的摩托車,載來了地直各單位的貴賓和校友們,也載來了拉薩、成都、北京和天津的賀電與賀信。此時,最忙碌的要數(shù)接待組。他們一邊負責登記來賓情況,一邊清點賀金與各種禮品,還得給貴賓和校友們頒發(fā)佩在胸前的彩帶……

十點三十分,我站在主席臺前莊重而激動地宣告:“那曲地區(qū)小學建校三十五周年紀念大會,現(xiàn)在開始!”話音剛落,“咚哐、咚哐、咚咚哐”“的的、噠噠的”,熱鬧的鼓號聲立即響了起來。隨著雄壯的樂曲聲、尖利的口哨聲,彩旗隊、鼓號隊、花束隊、舞蹈隊、氣球隊,步伐整齊地走過來了。一隊緊接一隊,如龍銜尾;一行緊接一行,齊如雁陣。張張笑臉,如草原上盛開的朵朵格?；?呈現(xiàn)在來賓們的眼前,怒放在市民們的心頭。

身著藏裝、頭戴紅色絹花的五年級學生——12歲的卓嘎,高舉紅旗為先導,正步走在隊伍的前面。圓圓的小臉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嬌嫩;額心上涂著一個紅點,那是心愛的阿媽一小央金老師特意為她涂上的祝福。紅領(lǐng)巾在她的胸前,格外起勁地飄動,仿佛是在回味著今年五月初,去拉薩參加全自治區(qū)少年兒童“故事大王”比賽,喜獲第三名時的榮耀;又如同在提醒她,別忘了揣在衣袋里的將要代表六百多名在校同學上臺講話的那份發(fā)言稿。

“的噠、的噠、的的噠”……五年級二班的金美次仁,右手緊握小號,左臂高舉,雪白的手套非常醒目。食指、中指、無名指,學生號隊在他輪番豎起的指頭下,整齊劃一地踏步前進,吹、停、變奏,一音不拉,一拍不漏。一顆黃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那紅紅的鼻尖淌落,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今年“5·23”四十周年大慶時的情景:當時,地委、行署在影劇院廣場召開慶祝大會,突然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小金美由于事先未能做好準備,衣服穿得太單薄,凍得鼻頭發(fā)青,仍堅持到游行結(jié)束才回家。此刻,他那小小的手臂,充滿了剛毅和果斷,好像是在向姐姐——今年上期畢業(yè)離校、考上天津紅光中學——遙遙表白自己的勇氣和理想。

“瞿、瞿、瞿——”伴著口哨聲,年近50的索朗旦巴老師,邁著正步、精神抖擻地走在教工隊伍里。陽光照在他那皺紋縱橫的前額上:縱紋里,飽含著從教30年的酸甜苦辣;橫紋中,充盈著今年“教師節(jié)”那天,在拉薩領(lǐng)取自治區(qū)領(lǐng)導親手頒發(fā)的“教書育人先進工作者”證書時的喜悅。

“唦、唦、唦——”肩扛攝像機的崗珠,在會場內(nèi)來回奔忙,從左到右,從前到后,不停地掃描。對著臺上2米多高的特大毛主席像,崗珠攝了足足10多秒,宛若重溫著他老人家40年前說過“要幫助藏族人民發(fā)展經(jīng)濟文化”的教導。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雄渾激昂的國歌聲,打動了肅立在主席臺正中的土登才旺專員和他的恩師——當年地區(qū)小學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次仁羅布老師,他們都哭了。望著徐徐升起的五星紅旗,35年教齡的次仁羅布老師不禁回憶起1959年到北京時的情景。他參加了“全國青年群英大會”,當時還帶回了一張受毛主席、劉主席、周總理接見時的巨幅照片……

土專員說:“35年來,地區(qū)小學先后招收學生和學員2853名,畢業(yè)學生2207名。有142名學生選送參軍、招工、招干,309名保送到區(qū)內(nèi)外大中專院校學習。教職工中,有6名受到全國性的表彰,獲得自治區(qū)級表彰的20人次,地區(qū)級表彰的50多人次。我們的校友中,有4名走上了地專級領(lǐng)導崗位,30多名成了縣處級干部……可以說,我們的母?！乔貐^(qū)小學,桃李滿天下、校友多棟梁,不愧為藏北教育戰(zhàn)線上的第一塊人才基地?！?/p>

1956年的春天,一個不平凡的春天。中共黑河分工委指派宣傳部長陳元禮和兩名干事,同老校長頓球次仁一起,籌辦藏北第一所學校——黑河小學。35年過去了,目前,我地有黨校1所,師范學校l所,中學4所,公辦小學68所,民辦小學49所,幼兒園4所,在校學生9696名;公辦、民辦、招聘教師和職工1171名,適齡兒童入學率為25%,其中那曲鎮(zhèn)適齡兒童入學率達90%以上……

掌聲如潮水般地響了起來。

舞臺上,開始表演精彩的文藝節(jié)目:首先是六年級的師生合唱《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同一個媽媽的女兒》;接下來,天真活潑的小仁青卓瑪,唱起了“世上只有媽媽好”;共建單位軍分區(qū)步兵連的官兵,身著迷彩服,打起了猛如雄獅的軍體拳;校友代表阿瓊,唱起了熱情洋溢的藏語《祝酒歌》;白瑪拉姆、多吉卓瑪?shù)饶贻p女教師,跳起了草原風味的“邦錦梅朵舞”;最后,是全體師生一起合唱《校慶之歌》:

達恰山下,色尼河畔,

有我們可愛的校園。

紅謠飄飄,書聲朗朗,

嘹亮的歌聲傳遍四方。

三十五年,艱苦創(chuàng)業(yè),

風吹雨打,不迷航向。

團結(jié)、愛校、求實、創(chuàng)新,

革命的傳統(tǒng)不斷發(fā)揚……

臺上臺下,掌聲與歌聲一起飛揚。

校慶盛典結(jié)束后,我們先組織來賓參觀校史陳列展覽,并請土登才旺專員等貴客題詞留念;然后舉行校友座談會,認真聽取大家對學校工作的意見,以及對學校未來發(fā)展的建議;座談會結(jié)束后,來賓與我們的教職員工合影留念,并且會餐。土專員談笑風生、和藹可親,沒有半點架子,每次都親自把我拉到他的身邊。

土登才旺專員下午同大家一道觀看文藝表演,曾同聲高唱由我作詞并譜曲的《校慶之歌》。傍晚告辭前,他特地要了一份曲譜,并再三囑咐我,將歌詞修改一下作為校歌,以便永遠傳唱下去……

太陽是金梭,月亮是銀梭,轉(zhuǎn)眼織過了6000多個日夜。我于1997年11月,經(jīng)組織批準,內(nèi)調(diào)回到了老家湖南。盡管已經(jīng)遠離了藏北,物是人非,但18年前的這一情景,將永遠銘刻在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