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日都想拉攏緬甸

●本報赴緬甸特派記者 邱永崢

8月16日，訪問緬甸的美國參議員吉姆·韋伯（左一）在仰光的國際機場發(fā)表講話。

10月21日，美國助理國務卿坎貝爾稱，美國近期將向緬甸派出一個“尋求事實真相”的使團。巧的是，《環(huán)球時報》記者前不久也抱著“尋求真相”的目的深入緬甸各地采訪。記者發(fā)現，緬甸并不像外界想象得那樣封閉。美元、英語、網絡、衛(wèi)星電視與緬甸人的生活緊密相連。緬甸在受到西方封鎖的情況下并沒有停止與外界接觸。而豐富的資源、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地理位置也使得不少大國非常重視與緬甸的交往。印度與緬甸的軍事交流非常頻繁，中國是緬甸的最大投資國，日本則是緬甸的第一大援助國。連緬甸的“敵人”美國也力求與緬甸迅速改變關系。一位分析人士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說，緬甸如何處理與美國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其對華政策的一種考驗。

美國使館離昂山素季的住所和當地大學很近

法新社21日報道稱，負責東亞事務的美國助理國務卿坎貝爾當天在眾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作證時說，美國將向緬甸派遣一個高級代表團。而一位匿名官員表示，坎貝爾希望他本人能夠成行，這取決于緬甸政府是否允許他與被軟禁的反對派領導人昂山素季會面。今年3月和8月，美國國務院官員史蒂文·布萊克、參議員吉姆·韋伯先后訪問緬甸。后者見到了緬甸最高領導人丹瑞大將。美緬關系的轉變令不少人感到驚訝，但在《環(huán)球時報》記者看來，這些事似乎有些“水到渠成”的意味。

表面上看，美緬關系緊張依舊，例如記者翻開10月第一期的英文《緬甸時報》，赫然看到“美國陰謀”：緬裔美國公民喬佐林（音）在仰光機場被捕，涉嫌罪名是“試圖制造騷亂”和“陰謀破壞國家穩(wěn)定”。另一名“美國支持”的反政府人士葉泰蘇（音）則攜8枚12英寸C－4炸藥和一部衛(wèi)星電話入境，同樣打算“搞陰謀詭計”。10月15日，上述美國公民在緬甸受審，美國政府立即就此展開交涉。

其實，美國在緬甸的影響力并不小。在中國駐緬甸大使館旁邊有一家“天使咖啡吧”，本報記者問該店老板高敏（音），哪國大使館在仰光最具影響力?！澳闳タ纯疵绹笫桂^”，高敏說，“一個國家使館的大小，至少說明它對駐在國的重視程度和工作的力度?！北緢笥浾唑屲噥淼窖龉庖鹧牒系拇髮W路，首先看到的是一組幾乎占了半條路的白色建筑。這便是美國駐緬甸新使館?！懊绹笫桂^原在仰光使館區(qū)，幾年前才搬到大學路?！备呙艚榻B說。據記者目測，美國大使館連同外交官公寓占地應該有上百畝，由緬甸武裝警察和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聯合守衛(wèi)的大鐵門內是一個可以容納上百輛車的地面停車場，一條下沉式的地下車道將車輛引向湖畔的使館主樓。樓旁清晰可見三個巨大的圓形水處理器，以及十余個大大小小的碟狀天線。比較使館區(qū)其他國家的使館，美國駐緬甸大使館確實占地面積最大。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常駐仰光的一位外交官提醒本報記者，“美國駐緬甸新使館的選址頗有戰(zhàn)略眼光：一街之隔便是仰光外國語大學和仰光大學，這非常有利于美國外交官與緬甸大學生互動，對緬甸青年產生直接的影響；環(huán)茵央湖是緬甸高官寓所聚集區(qū)，不論觀察緬甸高層動向，還是私下里與他們接洽都非常隱匿與方便；與緬甸反對派領袖昂山素季的寓所直接距離不過1000米，這點就算不是巧合也相當耐人尋味；再有，美國新使館并不孤獨，一步之遙便是美國鐵桿盟友韓國大使館的駐地。”

本報記者10月10日晚在美國使館附近的“富士咖啡館”約仰光外國語大學的3名學生喝咖啡聊天時，一個鄰桌的美國人湊過來“搭腔”，雖說聊的并沒有主題，但看得出來這個自稱叫“約翰”的美國人很樂意跟緬甸大學生接觸。不過，當他得知本報記者是中國人后，立即停止說笑，結賬后走入美國使館。

盡管近年來美國政府一直對緬甸實施制裁，但暗地里卻沒少做工作。據今年4月9日的《緬甸之聲》周刊披露，4月1日，美國駐緬甸使館臨時代辦和使館官員前往緬甸颶風災區(qū)——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區(qū)向民眾捐助價值1600萬美元的救援物資，美國成為世界糧食計劃署中對風災受難者捐贈最多的國家。美國駐緬甸代辦拉里·丁奇透露，緬甸遭受風災以來，美國已向緬甸提供了總額7400萬美元的人道主義援助。而在緬投資的國家和地區(qū)中，美國排名第八。

如果說這還是官方層次的影響，那么美國對緬甸民間的影響力更不容小視：在緬甸境內，《環(huán)球時報》記者感觸最深的便是美元的作用。除了緬幣外，美元可以說是通用的第二貨幣——不論是參觀仰光大金塔、住酒店，還是坐出租，當地人很樂意接受美元。此外，英語在當地比較普及。本報記者抵達仰光后接觸的第一位出租車司機喬溫皮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陪同導游說：“在緬甸多數城市，你只要會英語，吃住玩是沒有問題的，這跟以前的英國殖民統治有關，當然，更重要的是與現在政府的英語普及教育有關，因為緬甸從小學開始就要學英語。”

會英語的緬甸人想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像記者原先想象得那么困難。在仰光唐人街的兩條路之間短短千米之內便有3家網吧。本報記者在這些網吧進行體驗時發(fā)現，雖說一小時300緬幣（1美元約合1000元緬幣）的價位對于青年人來說并不便宜，但網吧里卻座無虛席。多數人上網主要是網絡聊天，但也有不少大學生模樣的人在通過Google搜尋外界對緬甸的報道。本報記者試著打開西方主流媒體的網站，并用“昂山素季”等敏感詞匯進行信息搜索，結果發(fā)現，除了網速有點慢外，沒有什么障礙。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技術原因，記者想通過電子郵件與國內聯系，但一直沒能成功。

仰光外國語大學大三女生丁萊慕說：“喝泰國進口的可樂，上準西式的快餐廳，通過網絡了解外面的世界，現在的仰光年輕人都這樣做呀。”這位女生對美國改善與緬甸的關系充滿了期待：“那意味著我們以后就可以輕松到美國留學了！”

不少緬甸軍官在印度留過學

如果說美國對緬甸的潛在影響力很大，那么印度對緬甸的現實影響力無疑是最大的?！董h(huán)球時報》記者在果敢的百勝國際大酒店遇到了一位名叫貌埃的緬軍中校。他毫不掩飾地對記者說：“我在新德里軍校留過學，我的不少同事也在印度進修過，所以講英語一點問題也沒有?！?/p>

貌埃中校的這番話是印緬軍事關系的一個寫照。本報記者在緬甸期間恰逢印度陸軍參謀長、參聯會主席迪爾克·卡普爾將軍對緬甸進行為期三天的訪問。10月11日，也就是卡普爾將軍抵達仰光的當晚，緬甸國家電視臺就詳細報道了他的到訪。10月13日，幾乎所有的緬甸國家級報紙都用很大的篇幅對卡普爾的訪問進行報道。本報記者翻閱當天的《緬甸日報》，發(fā)現總共24個版面中有5個版報道卡普爾來訪的情況。當天的《緬甸鏡報》也用兩個整版報道卡普爾的到訪。

“印度非常重視與緬甸的關系”，一名在緬甸工作多年的外交官總結說：“其特點是靠軍事合作拉動印緬全面關系”。這位外交官說，印度軍方高層從1997年起與緬甸政府進行密切接觸，同年3月，時任陸軍參謀長的喬杜里上將訪問緬甸。此后，印度歷任陸軍參謀長訪問緬甸成為一種“慣例”。駐仰光的一名外國武官在與《環(huán)球時報》記者交流時提到：“除軍方高層的交流外，緬印兩軍的實質性軍事合作與交流也非常頻繁。”這位軍官透露，印度一直向緬甸提供軍事裝備：1998年9月，印軍向緬軍提供飛機、雷達和電子設備；2006年，印軍向緬軍提供價值數百萬美元的105毫米口徑高射炮、51毫米口徑迫擊炮、坦克和小型直升機等裝備?！白钅荏w現印軍用心的是，它不顧英國的強烈反對，將英國產的BN－2Island艦載機賣給緬軍。”這位外國武官告訴本報記者。

密切的軍事合作拉動了印緬全面關系：本報記者從內比都乘車南下仰光途中，曾途經一處繁忙的高速公路建設工地，有不少工人在工作。一位名叫辛格的負責人告訴記者：“這是印度、緬甸、泰國聯合修建的跨國公路，是從印度中部城市浦甘經緬甸東南邊界城鎮(zhèn)瓦底，再到泰國湄塞?！币晃恢袊v緬甸相關人員對記者說，印緬的經貿合作是“多方位、大手筆”，去年5月，雙方在內比都簽署了多項經濟合作協議，“印度對與緬甸的經貿合作表現得非常主動與積極?！?/p>

日本援助項目集中在中緬邊境

走在緬甸一座城市的街頭，映入外來者眼中的是滿大街的日本二手車。這是在緬甸想躲都躲不開的“日本印記”。

“日本是1948年以來援助緬甸最多的國家，緬甸接受日本戰(zhàn)爭賠款及私人企業(yè)貸款、贈款超過12億美元，至于日本政府免的緬甸債務則有多筆。日本的多任首相先后訪問緬甸，就算是美國和歐盟全力制裁緬甸期間，日本也采取很溫和的態(tài)度?！瘪v仰光的一位外交官告訴本報記者。

日本在緬甸的“經濟攻勢”是全方位的。據日本駐緬甸使館今年8月22日的消息，日本政府向果敢第一特區(qū)提供援助款75萬美元，主要用于為果敢第一特區(qū)的婦女兒童們購買食品。這筆援助款將用于世界糧食計劃署在果敢的援助項目。世界糧食計劃署提供的數據顯示，日本是該機構的重要援助國家，其中，為緬甸邊境地區(qū)的發(fā)展提供援助最多。耐人尋味的是，日本的援助多集中在中緬邊境地區(qū)。

在仰光的敏加拉洞國際機場和曼德勒機場，《環(huán)球時報》記者先后遭遇三撥日本游客。他們幾乎清一色是上了年紀的日本老者，而目的地毫無例外地包括密支那。陪同日本旅游團的緬甸導游梭奈告訴本報記者：“我已經是第6次帶這個團啦。每年春秋兩季，他們總是要前往密支那拜祭戰(zhàn)死在那里的親朋好友，甚至戰(zhàn)馬。雖然這個團因為成員年齡大，每年都有人去世而越來越少，但活著的、體力還可以的人年年都要來，好像對緬甸有特殊的情結。”

緬甸的外資絕大部分來自中國

走在仰光的唐人街上，《環(huán)球時報》記者恍若穿越時空置身于上世紀80年代初的中國某個城市——隨處可見“陳家館”、“南安同鄉(xiāng)會”、“福建觀音廟”、“廣東觀音寺”的漢語字樣，街道兩邊充斥著閩南語和粵語叫賣聲。記者入住的“群愛旅館”便是福州陳姓老板所開，前臺一對雙胞胎姐妹能說相當流利的普通話，而房間里能收到中央電視臺9套、鳳凰衛(wèi)視和臺灣東森電視臺的節(jié)目。不論是在仰光還是內比都的高級超市，隨處可見中國產的電器、鞋、服裝等商品。

在仰光會說普通話的人確實不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僑領告訴本報記者：“由于上世紀60年代曾發(fā)生過排華事件，所以許多仰光的華人后代都沒有機會學普通話，以至于幾年前臺灣香港企業(yè)到仰光發(fā)展時，普通話翻譯十分緊缺?！辈贿^，記者發(fā)現，現在仰光學普通話成為年輕人的一種趨勢。

中緬關系近年來最令外界關注的是經濟合作。據今年7月20日《緬甸時報》（周刊）報道，緬甸官方7月14日統計顯示，中國成為2008－2009財年對緬甸最大投資國。緬甸中央統計局數據顯示，2008－2009財年中國對緬甸投資達8.56億美元，該財年緬甸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為9.85億美元。俄羅斯、越南、泰國分別列在投資額的第二到第四位。

多國在戰(zhàn)略上重視緬甸

緬甸受到眾多大國的關注是有原因的。根據緬甸礦業(yè)部最新公布的數字，緬甸已經探明的石油儲量為6.96億桶，已探明的天然氣儲量為4443.1億立方米，而緬甸的鉛、鋅、錫、銅的產量和出口量都居亞洲前五位。緬甸更是世界上著名的珠寶玉石生產國。由于緬甸的資源開發(fā)滯后，因此對世界各國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另一方面，“緬甸能源走廊”對于中國和印度來說都十分重要。中石油積極推動中緬管道建設，該管道建成后預計將每年輸油兩千萬噸，每年輸氣120億立方米。根據項目設計，中緬石油天然氣管道把來自中東和非洲的石油經遠洋油輪從印度洋運至緬甸實兌港輸送上岸，再通過長達900公里的輸油管線經過緬甸曼德勒、云南瑞麗，直達云南昆明。不過，本報記者在中緬管道起始處的緬甸實兌港也看到，印度投資1.3億美元的港口改造建設項目正在進行中，按緬印兩國2008年4月簽署的有關協定，印度將改造實兌港并使之通向印度的邊境區(qū)，同時改造擴建格勒丹河沿線使其可供輪船行駛。整個項目計劃于2012年完工，印度可通過這條通道更直接地輸送天然氣。

從地緣政治層面看，中緬邊界線長達2185公里，因此有人說緬甸是中國的“南大門”。一些西方軍事觀察家稱，如果能卡住緬甸，就能給中國“點穴”。正因為如此，西方媒體非常關注中國在緬甸的一舉一動。美國、日本和印度加強與緬甸的關系，除了經貿與能源方面的考慮，也有制衡中國的考量。在未來可能出現的政治變化中，緬甸無論更傾向于哪個國家，都會對中國的戰(zhàn)略安全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