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　夢

去年秋天,我和朋友相約去離成都幾百公里的米亞羅看楓葉。朋友是重慶一所美院的版畫老師,不坐班的日子就變著法出去玩,告訴我們是找靈感。開車去長途客車站接他時,我吃驚地看到他身后跟著一個女孩,略微羞澀的笑、明亮的眼神有不宜覺察的火苗在跳來跳去,臉色有些蒼白,有一點讓人過目不忘的感覺。朋友說:“這丫頭是我妹妹,說什么都要跟我來,真拿她沒辦法,你瞧瞧在家給我添亂還不算,又給我的朋友添麻煩?！迸⒙詭Ьo張地看我一眼:“其實我很會照顧人的,不會給你們添麻煩?！蔽液团笥讯夹α?一瞬間我對她產(chǎn)生了莫名的好感。就這樣我認識了童童。

米亞羅一行給我?guī)砹嗽S多美好的回憶,童童果然溫柔懂事,而且善解人意?；爻啥嫉穆飞?玩累的朋友在車上瞌睡連連,最后索性大睡,童童坐在我身邊,一會問我喝不喝水,一會問我喜歡什么歌,我理解童童的用心,他是怕我開車太疲憊,所以故意找話題和我聊。學(xué)英語的童童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她告訴我她很想來成都找工作,她喜歡成都的氣息。

一個月后,童童果然跑到成都找我,見到她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其實這一個月來我每天都不由自主地想她,想她那跳躍的眼神,想她那嬌俏可愛的神情。很快,我們不由自主地掉進情網(wǎng)中。

最初的日子一如我想像中的甜蜜。每天下班后童童都會在門口等我,飯桌上擺放著我愛吃的飯菜。很多時候,我們手牽手一起去喜歡的地方吃飯、看電影,在古色古香的琴臺路上閑逛,體會著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感覺。晚上,回到家里,童童會深深地吻我,讓我沉浸在無邊的幸福中。

日子就這樣快樂而溫情地過著,圣誕節(jié)到了,我們相約去酒吧過平安夜,給童童打電話說突然要等個傳真,讓童童等我一下,童童回短信說她在老位子上等,沒想到傳真收到了,正準備離開時,老板通知我要一個計劃書,晚上必須交給他。我一下蒙了,只得給童童發(fā)短信讓她先一個人回家,我實在脫不開身。后半夜兩點,進家門一看,童童還在看電視等我,我歉意地向她解釋。當她給我端熱牛奶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手背上有無數(shù)深深的牙印,透著血絲。我心疼地撫摸著她的手背問:“怎么會這樣?”童童只淡淡地說一句:“我只是心煩?！蔽艺f,“我要是惹你生氣,就咬我吧。你咬在你的身上,卻疼在我的心上?！蓖α?是那種特別開心的孩子般的笑。

那一晚,我們都久久無法入睡,我問童童怎么這么傻,用如此痛苦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快樂。她說她一直都很孤獨,哥哥從小就很優(yōu)秀,他成了父母的驕傲,而自己從來就不被父母注意。上高二的時候,學(xué)習(xí)壓力很大,媽媽除了問自己的成績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有一天晚上,童童在自己的房間里拿起小刀慢慢割自己的大腿,看鮮血像一朵朵鮮花那樣盛開,她突然極其放松,這時媽媽突然開門進來拿東西,當時的情形把她嚇壞了,她一把摟過女兒:孩子,為什么這樣?為什么?那一刻她知道,媽媽其實是那么愛她……

童童的哀傷讓我的心抖動著,我把她抱在懷里,像疼愛一個受傷的小兔子一樣愛撫著她,童童那樣柔情地吻著我,緊緊摟著我怕失去似的。

原以為上次的安撫會讓她忘記過去所有不快樂的事。可我想錯了,這樣的日子反而多了,她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時常和母親賭氣。胳膊上的青紫也是這塊好了那塊接著青了,清晰地記錄著我所犯的錯:有時是不能陪她吃晚餐,有時是因為買什么禮物不合她心意,有時只是因為一句話說錯了。

其實,童童很多時候是溫和浪漫的:她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和我撒嬌,喊我是她的哥哥,每天早上我上班時都有可口的早餐,都有搭配好的衣服,有時候我懶懶地不起床,她會輕輕地對著我的臉吹氣……很快,我們開始商量婚事。

今年五一前的一天晚上,童童跟我商量要請她的大學(xué)同學(xué)來吃飯,可那晚因為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我無法及時趕回去便告訴她下次一定將功贖罪。雖然在電話中就聽得出童童的不開心,但我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半夜時,我剛邁進家門,猛然看見童童和衣坐在床邊。打開燈的瞬間,我嚇得魂飛魄散。童童的大腿上全是血,血直滴落在床上、地板上。我上前仔細看她,她的眼珠定定地看著我,我慌了,急忙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童童嘆息道:“我這么做只是因為我愛你。我希望你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能在我身邊,我只有感覺到身上的痛才知道你是存在的?！痹瓉硗耐瑢W(xué)走了后,她怎么想都不舒服,一氣之下就用水果刀割傷了自己的大腿。一時間,我哭笑不得,急忙去醫(yī)院處理。第二天我沒有上班,在家陪童童,她像孩子撒嬌般蜷在我懷里,看她滿足的樣子,我不由嘆口氣。

過后的一段時間我們不吵也不鬧,我回來后便躺在沙發(fā)上,很少和她說話,她主動討好我,下班回家做我喜歡吃的飯菜。我知道,她心里難過,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已害怕自己再做錯什么而讓她做出更為過火的行為,我感覺,我已承擔不起。

我們的“冷戰(zhàn)”讓童童懷疑我移情別戀了。她偷偷地翻我的包,偷聽我的電話,還換了一個QQ號和我聊天套我的話。其實,心底里我還是愛童童的,我知道童童這么做確實如她所說,是因為愛我。只是,她的愛讓我害怕,讓我透不過氣來。我想分手又怕她真會受不了,做出一些更可怕的事來。

誰料,有些事情終究無法逃避。那次,我告訴童童下班后我要與一女同事去見客戶,不回家吃飯了。飯桌上女同事多喝了點酒,我準備開車送她,攙扶著那個女同事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在朦朧的燈影中,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童童,她的臉色異常地蒼白,我正要叫她時,她卻瘋一般跑遠了,飄飛的長發(fā)在我眼前一閃而過,正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聲尖利的剎車聲幾乎讓我暈倒,我顧不上女同事,瘋狂地向出事的地方跑過去……

童童受傷了,卻還在勉強睜開眼睛對著我微笑,我把臉貼在她的臉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在醫(yī)院里,經(jīng)檢查童童只是輕微的外傷。童童躺在那疲倦地看著我,我也疲倦地注視著她,這個是我曾經(jīng)摯愛的溫柔如水的女孩嗎?而如今我是那么的累。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我的眼淚悄悄在流,看著她因折磨我而自己也備受折磨的憔悴的臉,我真的不知所措……

心理專家:

像童童這種行為在變態(tài)心理學(xué)上叫“自虐”。正常的人在遭遇挫折后,也會有自責(zé)、自罰的行為,如“臥薪嘗膽”、“頭懸梁錐刺股”等等,但是,正常與變態(tài)之間又有著明顯區(qū)別。正常人一般不會小題大作,更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在實施自我懲罰后,也不會產(chǎn)生任何快感,有的只是自罰后的追悔及自我完善行為,自責(zé)與自罰只是一種激勵成功的手段。而變態(tài)起初是一種不可遏制的沖動,自虐后是一種暫時的快感與解脫,盡管過一段時間之后也會感到愚蠢和不可思議,但事到臨頭,還會重復(fù)這種錯誤的宣泄行為,陷入一種惡性循環(huán)的怪圈中難以自拔。

童童這種傷害自己身體的行為絕對是種病,在心理學(xué)上稱之“故意自傷綜合癥”,簡稱“自虐”。患有此病的人借不斷故意攻擊自己的身體來引起別人注意,實現(xiàn)被別人愛、被別人關(guān)注的渴望。其實感情不過是個導(dǎo)火索,心理學(xué)認為人類所有的心理問題都可以在童年找到根源。童童就是少女時期心理壓力導(dǎo)致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因素,比如從小不是由雙親帶大,幼兒時受到百般溺愛后來卻被管束極嚴等等。這些因素極易使人發(fā)生心理畸變,導(dǎo)致將來的自虐行為。

對于童童這樣的自虐心理障礙患者,一般認為藥物是難以奏效的,主要應(yīng)通過以下幾種方法改善。

1、開導(dǎo)他,樹立他的自信心。對患者予以開導(dǎo),樹立其信心,要他與醫(yī)生相互配合,積極地向心理醫(yī)生說明自己的病情。通過心理醫(yī)生的治療讓他加強理智對自虐心理的調(diào)控作用,時刻注意保持適度的冷靜和清醒,學(xué)會自我擺脫自虐心理困境。

2、學(xué)會正確歸因。自虐傾向者常常錯誤地歸結(jié)事情失敗的原因,把那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誤認為是自己的責(zé)任。對于一個有自虐傾向的人來說,學(xué)會分清責(zé)任,不強求于己,不苛求于環(huán)境,是十分要緊的。我們建議你不妨學(xué)會客觀、全面地看問題,不再以別人的錯誤或不可避免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3、進行深部肌肉放松的練習(xí)。開始時,他或許做不到完全放松。如果每天都勤于鍛煉情況會得到緩解,可以嘗試安靜地躺在躺椅上進行肌肉放松,在心中默數(shù)1、2、3、4,并想象自己未來的生活如何美好。當你再次有自虐的想法時,趕緊調(diào)整心態(tài)放松緊張情緒。這樣重復(fù)幾次后,自虐程度肯定能夠得到減輕。

4、轉(zhuǎn)移法。擴寬他的愛好和建立可靠的人際關(guān)系,這樣在他產(chǎn)生自虐心理時,可以將其轉(zhuǎn)移。比如轉(zhuǎn)移到愛好上,在唱歌、游戲中發(fā)泄;或者轉(zhuǎn)移到聊天上,找一個完全可以信賴的人,傾訴自己現(xiàn)在的想法,及時得到別人的安撫。

5、選擇一個正確的“放氣閥”。心有怨氣、怒氣, 不放不快,但在自己的身體上施虐,又會造成新的痛苦。所以,有自虐傾向的人在不良情緒來臨之際,不妨采取拳擊沙袋、踢足球、踩氣球以及摔些破罐破碗等方式來宣泄,這樣不會危害自己更不會傷害他人,逐漸形成習(xí)慣,以取代自虐行為。■(責(zé)編 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