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武／文　孫曉利／評

人生途程,難免遭遇干旱,有炎夏的干旱,也有冷冬的干旱,相比而言,冬旱更令人氣悶,會導致心房里淤塞著猬刺般的焦慮,這時候,你該自覺地,給自己心房下一場雪。

是的,人們都在說,現(xiàn)在進入了一個競爭的年代,每個人都該不畏競爭,勇于投入競爭,爭取在競爭里成為贏家,躋身于所謂“成功人士”行列——這些話并沒有說錯,但說得并不全面,并不準確。全面而準確的說法,應(yīng)該在強調(diào)競爭、獎勵贏家的同時,還必須強調(diào)要建立起保障并非因為違反了競爭規(guī)則,而成為弱者、輸家的那些社會成員也能獲得為人的尊嚴,并享有社會財富基本配額的權(quán)利。這是在競爭的旱季里,整個社會應(yīng)該落下的透雨、飄飛的瑞雪。

但我們自己,不能只是消極地等待社會的雨雪,我們自己,要在心房里給自己下一場雪。那飄飛的雪花,以自知之明凝成,也就是,不要對自己苛求,不必在競爭中給自己定下那么高難的名次指標,需深深地懂得,冠軍、亞軍、季軍固然可喜可賀,能躋身前八名也相當榮耀,而能在前100名里,亦足可自豪;就是僅僅及格,只要自己盡了心努了力,也無妨為自己干上一杯!

那心房里的雪花,如自然界的雪花一樣,營造出一個潔白的世界,去掉嫉妒,摒棄狹隘,對他人的成功,只要那確是其努力的成果、才智的發(fā)揮,即使不必為之鼓掌歡呼,也大可一旁為其高興。那心房里的雪花,也能使我們化解掉因落后而生出的焦慮,使我們經(jīng)過一段拼搏后,能接受呈現(xiàn)于前的、不那么令我們滿意的現(xiàn)實處境。

人生對于我們,只有一次。個體生命不能脫離群體而生存,而群體共存的較佳規(guī)則,是公平競爭,這是我們應(yīng)該認同并投身其中的,人類的文明積累,也因此而日漸豐厚;但我們生存的意義并不僅僅局限于此,我們還應(yīng)自覺地享受群體競爭之外的人生樂趣,那是超越名次地位,超越學歷職稱,超越金錢財富,超越所謂成功與失敗的界定,超越他人的評價,并且也超越自我評估的。那至為寶貴的,屬于自己的人生樂趣之一,也便是給自己的心房來一場白蝶飛舞般的瑞雪,那些雪花可能是親情、友情、愛情的回味,可能是童年往事的追憶,可以是生命歷程中許多瑣屑卻璀璨的閃光點,可以是惟有你自知自明,或者竟曖昧莫名的某些隱秘情愫……

不要喟嘆人生途程中遭逢冬旱,快,快在自己心房里下一場滋潤生命的瑞雪吧!

[簡評]誰都無法否認,我們所處的是一個充滿了競爭的年代。站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著人來人往,聽著南腔北調(diào),你是否也迷失了前進的方向?劉心武的這篇文章給我們詮釋了生命的意義所在。其實人生的真諦不一定在于你擁有了多少財富,收獲了多少成功,成就了多少了神話;有時被我們視為至寶的可能是家人的一個會心的微笑,童年的一次委屈的哭泣,或是一杯引人遐思的香茗。如果說人生路上的日月星辰能給我們指引前進的方向,那么瑞雪透雨又何嘗不是我們心靈的慰藉呢?

[作者單位:山東萊陽柏林莊中心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