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憶軍　胡　欣

初與陳保勝教授接觸,便能感覺到他是一個隨和的人,連學生們私下說起他,也都習慣于放下對師長的拘束感,親切地稱他為“老頭”。但是這位待人處事最為隨和不拘的“老頭”一旦談起工作與責任,又成了一個最為認真,最為勤懇的人。他曾經(jīng)基礎全無,如同一張白紙走進同濟大學的校門,卻憑著自己不斷地堅持與努力,成就了在建筑學領域的一番事業(yè)。對于職責,他從不懈怠,在四川大地震后,他深入災區(qū),實地勘察了一堆堆廢墟后毫不隱惡,直言其在選址、建筑的構造、建筑結構體系、施工和材料方面的問題。

隨和而嚴謹,正是陳保勝教授的學者之風,即使在短短的采訪中,也給記者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從農(nóng)民到博導,只憑認真二字

本刊記者:您是工農(nóng)兵大學生,現(xiàn)在是博導,我對您的成功經(jīng)歷越來越感興趣,請您談談您的求學經(jīng)歷?

陳保勝:是的。我是于1970年作為當時的第一批“工農(nóng)兵大學生”進了同濟大學,從一個種了八年地的農(nóng)民到一名名牌大學的學生,我是很幸運的。我從小學到初中,成績優(yōu)異,初一就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我從小也有崇高的理想,想當一名工程師,想當一名醫(yī)生,想當一名作家等等。但是由于家里極度貧困,兄弟姐妹多,家里我是老大,加上父親的一場重病,我初中沒畢業(yè)就被迫離開了學校,13歲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因此剛進大學時我的基礎很差,什么都不懂,連什么叫函數(shù)都不知道。但我很努力,我堅信“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笨鳥先飛”這些真理。我很少玩,有時連吃飯,上衛(wèi)生間還在背外語單詞。有一次走在路上在背外語單詞,結果撞到了一棵樹上,我說了聲“對不起”,我還以為撞到了人。我利用三個月課余時間,做完了樊映川的《高等數(shù)學習題集》,我自己感到高興的是,這些習題我一題都沒做錯;在一次全校高數(shù)統(tǒng)考的試卷中,我還判斷出老師的題出錯了。幾年大學生活中,我的成績門門是優(yōu)。由于我的成績優(yōu)秀,畢業(yè)以后,才得以留校任教。后來,我又讀了研究生。從助教、講師到副教授、教授,我一步一個腳印,一直走到現(xiàn)在。

本刊記者:您是怎樣當上博導的?

陳保勝:博導,通常必須是教授,又是學科帶頭人,幾年來有一定的成果,還必須要有科研項目和一定的科研經(jīng)費,才能當博導。

我是中國建筑學會綜合防火技術研究會理事;中國建筑學會防火與區(qū)劃學術委員會委員;上海市人民政府防災專家組成員;近年來,參與過我國多部有關防災法規(guī)的制定、審定工作;參與和負責過幾百個工程項目的設計、管理和經(jīng)營工作;并編著了幾部有關建筑防災方面的著作,其中有《建筑安全學》、《建筑防災設計》、《城市與建筑防災》、《高層建筑安全疏散設計》等;在國內(nèi)、國際學術會議和雜志上已發(fā)表了幾十篇論文,并多次獲獎。根據(jù)這些工作上的成績,擔任了博導。

博導,不是什么職務,不是什么級別,只是多做工作而已。特別是在學生寫論文期間,導師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找課題、找經(jīng)費,指導學生完成論文?，F(xiàn)在凡是招一名博士生,導師要承擔1萬元,另外還要承擔調(diào)研費;這所謂的“與國際接軌”。國家不給項目,不給一分錢,這個“軌”好接嗎?項目與錢要全靠導師去找,導師的壓力也很大;理工科還好一點,文科更難;因此,現(xiàn)在人們并不羨慕博導,這也是有些博導不愿多招學生的原因所在。

我們的管理層有個錯誤的想法,總認為學生在為導師做事,導師“理所當然”應該承擔學生的費用;那么導師為學生付出的勞動,所增加的工作量,又有誰來給予回報呢?現(xiàn)在學生把導師稱作“老板”,把師生之間一種高尚、純潔的關系完全商品化了,我非常反感。當然,我們也不否認的確有部分導師把學生作為廉價勞動力,這畢竟是少數(shù)。但作為學生永遠不要忘記你是學生,如在學習期間就要想掙很多錢,這在國內(nèi)外都沒有例子。

本刊記者:您的學生評價您是很好的老頭,很奇怪的老頭,從我和您的交往中,我也有這樣的感受?您怎么樣評價自己?

陳保勝:我并不奇怪,我很普通。不同的是我的經(jīng)歷比一般人多得多而已。我種過地、當過獸醫(yī)、當過干部、演過戲、當過編劇、拿過槍、倒過馬桶、教過書。我堅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做任何事情只要憑著“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就沒有做不好的。我很自信。只要我想去做的事,我一定要成功,而且一定要最棒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F(xiàn)在我是老師,老師的工作是很神圣的,我經(jīng)常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誤人子弟。

我從小吃慣了苦,這倒為我以后的工作提供了條件。1990年,江蘇太倉地區(qū)發(fā)生了地震,我坐公交車,連夜趕到災區(qū),24小時沒吃沒喝,加上累的原因,最后暈倒在馬路上,我醒來繼續(xù)干,取得了較多的第一手資料,后來我把資料整理后,在上海《文匯報》發(fā)表了文章。

本刊記者:聽說您對人生有很多的感悟,很尊敬師長,您是怎樣做到的?這方面的問題您可以談談嗎?

陳保勝:是的,經(jīng)歷多了,看到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人生是很美好的,但是,人生有個基本點:即“人性”。打個比方:做人如開車;開車應該顧前顧后,顧左顧右;做人也一樣,應該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人家;人與人之間多講點寬容,多講點諒解,這也是和諧社會的具體體現(xiàn);我一生中沒和任何人紅過臉,要得到人家的尊重,首先要尊重人家。人的一生中想不被人家誤會和不受委屈是不可能的。我寫過《做人如開車》、《大海的胸懷》、《人生如茶》、《人生的'三度'》、《人生的'三步'》等等很多小文章,我自己也正是這樣做的。我救過幾個人,幫助過很多相識和素不相識的人,我不是什么英雄,這只是做人的基本點。

我一生最尊重的一是父母、二是老師。在我的筆記本上有兩句話:“賜我身者父母也,賜我才者老師也”。父母給了我們身軀,老師給了我們智慧。做人要知恩圖報。在我一生可以這樣說,我沒帶給父母任何一點使他們感到不開心的事,多年來,母親的一切我都滿足她了;雖然我也年過花甲,我每次回家總是和她老人家窩在一起,有說有笑;在她病重住院期間,我對醫(yī)生說,只要可以把她的病醫(yī)好,要我身上任何地方的一塊肉,我毫不猶豫;可以這樣說,我沒有對她留下任何遺憾;只是父親去世較早,在我追悼父親的文章中有這樣兩句話:養(yǎng)育之恩我還沒報,留下的遺憾我怎能消。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花了近30年時間,找我中學時代的老師。2008年2月,我來回開車1400km,找到了初中時代的班主任,一見面,兩人擁抱在一起,當時的場面,見到的人無不感動。

前幾年,我還去找了40多年前給我父親看病的醫(yī)生,因那時我家很窮,為了給父親治病,把家里僅有土改分到的一間屋子賣了80元,可父親的醫(yī)療費高達200元,還差醫(yī)院120元;這位好心的醫(yī)生,在小年夜,安排了我父親逃離醫(yī)院;我見到這位醫(yī)生,二話沒說,雙膝跪倒在醫(yī)生的腳下;那位醫(yī)生說:“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像你現(xiàn)在如此地位與身份,如此知恩圖報我沒遇見過”。

以博學精專攻,為建筑避震不懈努力

本刊記者:您的專業(yè)是建筑結構,但是您自己涉獵了建筑的很多其他領域,您對此是怎么看的?

陳保勝:是的。我們當時的專業(yè)叫“工民建”。我認為建筑這一行是一門綜合性的學科,涉及到方方面面。作為一名建筑行業(yè)的技術人員,靠單一工種的設計,我認為面太窄。尤其是在當今社會,人家懂的,你應該懂;人家不懂的,你也要懂。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我對我的學生要求:學技術,首先要學做人;然后要四懂:即懂技術、懂管理、懂經(jīng)濟、懂法律;在當今社會猶為重要。也許是我口出狂言:建筑、結構、構造、施工、經(jīng)濟等以單項而言,我和誰都不去相比,如把這些全部綜合起來看,誰都不要與我來比。

我自1975年參加工程實踐,參與和主持的全國各地大小工程多達幾百個。參加過北京人民大會堂西宴會廳和上海廳的改建設計;主持過上海松江裕盛豪園小區(qū)的設計;承擔過國內(nèi)屬于較大的大雄寶殿布金寺大殿項目,整個大殿的建筑、結構、裝修、施工管理全由我一人承擔等等。近期還承擔了山東慶云北海公園等項目。

我還承擔過上海合流污水處理、上海高架道、大眾汽車二期工程的審計工作?，F(xiàn)在我可以做到,只要我參與某個項目,我就可估出這項目的造價,準確率在90%以上。這也是現(xiàn)在市場所要求的。

本刊記者:您目前的主攻方向是什么?

陳保勝:我現(xiàn)在的主攻方向是“城市與建筑防災”,這是一門邊緣學科,但也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我國幅員遼闊,每年各種自然災害舉不勝舉。我們的工作是要對人的生命負責。尤其我國是多地震國家,我國占世界7%的土地,卻承擔了世界33%的強地震。地震不會把人震死,地震使房屋倒塌才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產(chǎn)損失。如果我們的工作做得好一點,即使災難來臨,也可把人員傷亡和財產(chǎn)損失大大降低,因此,我們的工作是非常有意義的。當然,我的工作首先要感謝學院領導的大力支持,特別是現(xiàn)任院長吳志強教授,他對我的工作非常支持,他也早就認識到了這項工作的重要性。

我從事此項課題的研究已有20多年。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以后才一個月的6月12日,上?！缎瞧谌穲笥浾邔ξ易髁艘淮螌ＴL,當時我說了兩個觀點:一、除汶川大地震之外,我國今年的強地震至少還有三至五次;二、以后幾次的震級一定比汶川的小。當時記者聽了感到很驚訝。現(xiàn)在證明我的觀點是對的。

現(xiàn)在我提出了地震使建筑破壞的三種形態(tài)的理論,強調(diào)了要防止地震使建筑產(chǎn)生“瞬時破壞”,因為,只要不是“瞬時破壞”,就不會造成人員傷亡。

本刊記者:您是國家和上海防災減災專家組成員,在防災減災方面,你們具體做什么工作?

陳保勝:我們這方面的工作范圍很廣。我既擔任這方面的教學和科研,同時也參加工程實踐,幫助一些單位解決技術上的問題;以及參與國家有關這方面的法規(guī)制定和修定工作。特別是在建筑防火技術與法規(guī)方面我國還有很多空白點,現(xiàn)在我們正在編制全國《古建筑消防技術條例》草案以及上海市《歷史保護建筑消防技術條例》草案,計劃兩年內(nèi)完成。

本刊記者:請您談談什么樣的結構對抗震最佳?木結構還是混凝土?

陳保勝:地震造成建筑倒塌,如何提高建筑的抗震能力,與選擇什么樣的結構形式與材料直接有關。我國許多傳統(tǒng)的木結構建筑都成功地經(jīng)受過大地震的考驗,如河北正定開元寺;建于唐代的五臺山南禪寺正殿;佛光寺東大殿;山西應縣木塔;北京故宮;寧波天童寺的大雄寶殿,山西的一大批古建筑等等,千百年來均經(jīng)歷過多次強地震仍然傲然屹立。包括為紀念李冰父子的二王廟,在這次“5.12”強地震中主體結構保存完好,這一切應歸功于我們祖先“以柔克剛”的建造思想:柔,賦有彈性;柔,允許變型。這種理念我們堪稱“建筑版太極拳”,加上木材本身其有較強的韌性和彈性,為這種“以柔克剛”建造思想提供了物質(zhì)條件?！耙匀峥藙偂钡慕ㄔ焖枷?是我國勞動人民傳統(tǒng)智慧的結晶;是我們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國是地震多發(fā)國,在當代建筑的建造中,這樣的建造思想仍然具有積極和重要的指導意義。

我國傳統(tǒng)的木結構建筑,大多選擇了以木材為主的有機材料作為結構主材,而且發(fā)展成為世界上歷史最悠久、技術成熟程度最高的獨特結構體系——柔性的框架體系。我國木結構技術的發(fā)展,迄今至少已有幾千年的歷史。而中國的傳統(tǒng)木結構,大多表現(xiàn)為穿斗式結構,柱子之間用多重穿枋相連接,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空間結構的結構整體,超越了現(xiàn)代框架結構的種種優(yōu)越性,如“墻倒屋不塌”的功效。即墻雖然倒了,而其主體結構不倒;也不會造成很大的人員傷亡。同時,其柔性的卯榫連接,又使得它具有相當?shù)膹椥院鸵欢ǔ潭鹊膽兓謴湍芰ΑＴ谶@次“5.12”汶川大地震中,許多傳統(tǒng)的木結構建筑的墻體均不同程度地受損,但主體結構仍未倒塌,就是這種柔性框架結構抗震能力的表現(xiàn)。

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剪力墻結構,筒體結構的結構整體性也很好,抗震性能很強,因此,現(xiàn)代建筑的高層建筑往往是采用剪力墻結構和筒體結構。

本刊記者:聽說您辦了幾家公司,您是如何兼顧的?時間是如何安排的?

陳保勝:哈哈!知識必須理論聯(lián)系實際。知識只有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再上升到理論。實踐還可以鍛煉人。我自1990年協(xié)助我的朋友,搞的第一家中外房地產(chǎn)公司以來,已經(jīng)協(xié)助和參與好幾家房地產(chǎn)公司的策劃與管理工作,都比較成功。我也得到了很大的鍛煉和提高。至于如何安排?我認為有兩點:1)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也是體現(xiàn)一個管理者的領導水平;一個單位,要靠健全的規(guī)章制度;2)時間要靠擠,要有股“釘子精神”。多年來,我很少有休息日。

我的設計公司,主要給將要畢業(yè)的或剛畢業(yè)的學生一個鍛煉和實踐的機會;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著書而傳世,其中甘苦唯己知

本刊記者:您一共出了16本書,想請您談談您出版的書?您是怎么做到的?

陳保勝:書是寫了不少。可以這樣說,每本書的完成,都有一個不尋常的小故事,也包含了我的全部甜酸苦辣。

我的書稿基本上都是在晚上完成的。其中有一套《建筑構造資料集》上下二冊,有幾千幅結點插圖,都是手工畫的,而且這種圖畫得我自己都感到很滿意;書稿拿到建工出版社,出版社的同志看了如此漂亮的插圖無不感到驚嘆。那時我一天最多睡3~4小時,有時兩天沒睡都有。后來此書號稱與《建筑設計資料集》是姐妹篇,印了6萬冊,還得了北京市優(yōu)秀圖書二等獎。此書的出版,也豐富了我自己的很多知識,也是我至今對各種構造很熟的原因所在。

一本書的資料要靠平時積累;同時要善于捕捉題材。

1992年3月5日,文匯報發(fā)表了一則題為《為高樓大廈“樹碑立傳”》——記《中國建筑四十年》主編陳保勝的文稿,并刊登了我的巨幅照片。書出版以后引起了國內(nèi)外同行的贊揚和關注,鮮花與掌聲也隨之而來,同時也引起了不少人對背后的猜測。洋洋百萬字巨著,中英文對照,配有大量的彩色照片,特別是教育部為支持該書出版,專門向全國發(fā)了文件,這在出版史上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谷牧副總理、葉如棠副部長同時為個人著作題詞,實屬罕見。那時我還是一名講師,一個小字輩,沒有內(nèi)部關系,沒有靠山能行嗎?有人把我與陳立夫聯(lián)系起來,也有人把我與時任國務委員的陳慕華聯(lián)系起來,因為陳慕華的弟弟陳慕榕正好在我家玩。所有的猜測完全是子虛烏有,完全是沒有根據(jù)的。也有人自己不去做又怕別人去做,也有人說我“拉大旗扯虎皮”,但又有誰知道我背后的甜酸苦辣呢?

話還得從1989年說起,一天,我在圖書館看書,看到了一本《新中國十年建筑》,心里很感慨。二十年、三十年、已到了四十年,我們應如何來看待建筑事業(yè)四十年來的風風雨雨?如何來看待四十年的成就與教訓?我當時就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我要去寫,我要去回顧與總結。好心的人勸告我,千萬不要去碰這條高壓線。因為,建筑界歷來很復雜,不同的看法,不同觀點的爭議是經(jīng)常的,弄不好,吃不了兜著走。我一旦認定,就不管這一套。那時我每月才45元工資,只有唯一的一架135相機。我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花了800元再買了架富士卡相機,花了兩年的所有假期,欠了7000元債,單槍匹馬,走遍全國各地收集資料。為了取得較好的效果,拍亞運村的一張照片就花了4個小時,一天沒吃沒喝,為了節(jié)省開支,在車站凳子上過夜是經(jīng)常的事。一次在深圳,到香蜜湖去拍照,因邊防通行證忘了帶,從早晨8點一直折騰到晚上6點。8月份的天氣,在一個山溝里,10個小時,饑、渴、熱的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資料收集了不少,信心也增加了不少。憑著試試看的心理,我跑進了建設部,找到了時任副部長的葉如棠,并請葉部長為書題詞。葉部長對書的出版提出了重要意見,并愉快地接受了為書題詞的請求。反正已在部里,不妨一試,再找一下時任副部長,也是我敬仰的我國建筑大師戴念慈。他的秘書出來很有禮貌的答復我,要我第二天到戴部長家里,我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淚流滿面。我是一個無名小卒,堂堂的部長叫我到他家里,我是好人還是壞人,難道部長就不顧忌嗎?整整一晚上我無法入睡,書的最后定稿,是根據(jù)戴部長的意見。但是非常遺憾,未見新書問世,戴部長就離開了我們。得到了兩位部長的支持,猶如一夜春風,我一不做、二不休,又跑到了教育部。最后,教育部答應我向全國發(fā)文支持該書出版。在深圳的一家飯店,我遇到了谷牧副總理的兒子和著名歌星韓紅,我提出請總理題詞的請求,我都如愿以償。我很幸運,真的很幸運。

北京回來,我春風得意,全身都是勁。接著全國各地支持該書出版的信件如雪片飛來。唯一的問題我是如何保質(zhì)保量,按期脫稿,才不辜負大家的希望。然而,天有不測風云,正當我日夜趕稿,連吃飯和睡覺都顧不上時,一件件事如泰山壓頂一樣向我壓來。我的親戚得了尿毒癥,需要我安排醫(yī)院和照顧。他出醫(yī)院第二天,我太太進醫(yī)院,原以為是小手術,手術過程發(fā)現(xiàn)是惡性腫瘤,被告知可能最多能活6個月,最好打算動二次手術,也許會造成終生殘廢,我猶同晴天霹靂;太太出院不到一周,已83歲高齡我的大媽因瑣事服毒;大媽去世不到一周,也是農(nóng)歷十二月二十八,剛從前線回來的小弟要結婚,因父親去世較早,我是家里的長子,按照農(nóng)村的習慣,里里外外的擔子都得我挑;誰又不知我太太的病情,書稿天天在催;我真的嘗遍了什么叫千斤重擔,什么叫人間甜酸苦辣。

當我第一次拿到新書的時候,我抱著新書大哭了一場,我不是看到新書激動,而是心里明白,這幾年我是怎么過來的。

此書印了9000冊,就此絕版。后來該書得了上海市優(yōu)秀圖書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