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敏
賀成已過了而立之年卻仍然沒有女朋友,這主要是因為他的海拔太低,不到一米六的個頭,別說在男人面前,就是擱到女人堆里,只怕也沒人能把他找出來。前幾次相親,女孩子一瞅見他的身高,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連個攀談的機會都沒有,為此,賀成難免有些自卑情緒。
這天,賀成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一個愛情沙龍的派對信息,他本不在意,可禁不住幾個朋友的攛掇報了名。轉(zhuǎn)眼到了周末,賀成忐忑不安地去了那個沙龍的所在地。由于參加這個派對的都是白領(lǐng)精英,賀成一走進去就感到眼花繚亂,里面全是些俊男靚女,賀成自慚形穢,找了個沙發(fā)獨自坐了下來。果然,傻傻地等了一個小時也沒有女孩子過來,賀成正準備離開。這時,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孩卻朝賀成打招呼。賀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說話也結(jié)巴起來。那個女孩見狀撲哧一笑,說她叫于盼盼,在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做管理工作。于盼盼的落落大方讓賀成受寵若驚,賀成怎么也沒想到,愛情會這么快地降臨到他的頭上。
兩人的交往非常順利,于盼盼甚至向賀成主動提出了結(jié)婚。賀成不敢相信地說:“你究竟看中了我哪一點?”于盼盼扳著指頭說:“你憨厚老實,對人又誠懇,我覺得你能帶給人安全感?!辟R成低下頭,赧然地說:“可我這身材……”于盼盼不在乎地搖搖頭:“你沒聽人說嗎,濃縮就是精華?!?/p>
婚后的生活溫馨而甜蜜,但有件事像一塊石頭似的壓在賀成心里——老婆于盼盼一直未能懷上孩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正當賀成心急如焚之際,偏偏這個時候?qū)﹂T搬來了一個新鄰居,名叫趙志剛,是于盼盼的大學(xué)同窗,人長得高大帥氣,據(jù)說剛和老婆離婚。起初因為于盼盼的關(guān)系,兩家相當熟絡(luò),趙志剛又是孤身一人,賀成經(jīng)常邀他一起吃飯。不過漸漸地賀成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對勁,趙志剛和于盼盼走在一起非常般配,而他矮冬瓜樣的身材,怎么看都顯得不自然。
賀成開始擔心起于盼盼,左思右想之下,他決定得盡快生個孩子,這樣才能拴牢于盼盼的心。于是賀成向于盼盼提出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看是不是身體方面的原因,于盼盼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兩人去醫(yī)院做了一次全面檢查。
檢查結(jié)果是于盼盼去拿的,等賀成詢問時,于盼盼隨口說她那天把檢查結(jié)果帶到辦公室,哪知不小心弄丟了,不過她仔細看了,兩人都沒有什么生理上的障礙。盡管賀成有點疑惑,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這天早上,于盼盼去公司上班,賀成整理家務(wù)。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于盼盼的一把鑰匙遺落在梳妝臺上,而這把鑰匙正是開梳妝臺抽屜的。賀成想起結(jié)婚時,于盼盼曾經(jīng)對他說過,任何事都可以讓他知道,惟獨這個抽屜他不能碰。拿著這把鑰匙,賀成不由得產(chǎn)生了好奇,抽屜里究竟會藏著什么秘密呢?
鬼使神差地賀成扭開了抽屜的鎖,里面只有一份診斷報告。于盼盼不是說診斷報告丟了嗎,怎么會在這里呢?賀成感到事有蹊蹺,他飛快地翻到最后一頁,是精子活動能力低下引起的不育癥。賀成頓時如遭雷擊,癱坐在地上,難怪于盼盼會說診斷報告丟了,原來是怕他遭到難以承受的打擊。
知道這個消息之后,賀成整天魂不守舍,他甚至不敢與于盼盼親近。于盼盼也覺察出了賀成的冷漠,屢次向賀成詢問,賀成支支吾吾。恰在這時候,賀成所在的公司要派人去外地培訓(xùn)兩個月,賀成像得到了一紙赦令,趕緊去報了名。
兩個月的培訓(xùn)下來,使賀成冷靜了不少,他分外地思念起于盼盼。賀成暗自思量,不能生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兩個人能幸福地相守。況且現(xiàn)在醫(yī)學(xué)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搞個人工受精,同樣可以懷上孩子,再不然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也成。打定主意后,賀成決定回家就向于盼盼坦露實情,不能眼看著讓自己的婚姻觸礁。
所謂小別勝新婚,賀成剛一回家,于盼盼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賀成既愧疚又高興,正舉起酒杯想向于盼盼表白。于盼盼的臉卻驀地一紅,低下頭說:“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前幾天我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我已經(jīng)懷孕了?!辟R成乍聽之下,驚得差點連酒杯都端不穩(wěn),張口結(jié)舌地愣住了。于盼盼抬頭看著賀成的表情,奇怪地說:“怎么,你不高興嗎?”賀成吶吶地說:“高興,高興……”
這頓飯賀成吃得滿嘴苦澀,特別是看到于盼盼眉飛色舞地講著孩子的事,他的心更是一陣陣揪緊。自己患有不育癥,這個孩子肯定不是自己的,那么會是誰的呢?于盼盼不知道他看過了那份診斷報告,所以才會侃侃而談,沒想到分別了兩個月就發(fā)生了這種事。賀成恨得牙癢癢,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口氣。賀成暗地發(fā)狠,一定得把動了他老婆的那個男人找出來。
晚上,賀成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他突然想到了趙志剛。趙志剛和于盼盼是大學(xué)同窗,又離了婚,兩人近在咫尺,平常在自己眼皮底下,兩人的關(guān)系就顯得異常親密,說不定……賀成越想越懷疑,決定先找趙志剛探察一番。
第二天一早,賀成敲響了趙志剛的家門。趙志剛見是賀成,略為一怔,驚喜地說:“賀哥,你回來了!”賀成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走進去。由于趙志剛是跟幾個同事合租的房子,家里十分凌亂,趙志剛不好意思地把賀成請進了臥室。
臥室倒還整潔,賀成四處打量,發(fā)現(xiàn)書桌上擺著一個精美的相框。賀成拿起來一看,是兩個人的合影,于盼盼肩并肩挨在趙志剛身旁,笑靨如花。賀成的臉色一變,趙志剛連忙解釋道:“前一陣不是下了場大雪嗎,我是南方人,從小沒見到過雪,就邀請嫂子拍了張照片?!辟R成哪里會相信,心里嘀咕起來:拍張雪景干嘛非得拉上我老婆,而且還把照片堂而皇之地擺在書桌上,這不明擺著有問題嗎?賀成忍住氣,他知道捉賊拿贓的道理,單憑一張照片不能把事情揭發(fā)出來。
不久之后,賀成的家里遭到小偷光顧,雖然沒有損失多少財物,但賀成還是報了警。小區(qū)有監(jiān)控設(shè)備,賀成協(xié)助警察去了監(jiān)控室。無意中賀成看到前一陣發(fā)生在自家門前的一段監(jiān)控錄象,畫面里趙志剛穿了件睡衣去敲自家的房門,時間是午夜,接著于盼盼開了門,兩人說了一會,趙志剛就走了進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來。賀成的腦門沁出密密一層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算算日子正好是自己在外地培訓(xùn)期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只要有腦筋的人都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賀成不清楚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悶聲不響地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借酒澆愁。酒壯人膽,賀成突然冒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得想個法子把于盼盼肚子里的孩子弄掉,這樣才能保住來之不易的家庭。恰好于盼盼下班回家,感到身體有些不太舒服,讓賀成去買點感冒藥。賀成靈機一動,他偷偷去藥店買了打胎藥,裝到空感冒藥瓶里張冠李戴。做完這一切后,賀成產(chǎn)生了一種負疚感,盡管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但他親手扼殺了一條鮮活的生命,無異于是一個殺人犯。
第二天,賀成沒有心思上班,呆在家里坐立不安,好幾次他想打電話告訴于盼盼,可他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醫(yī)院打來的,醫(yī)生告訴他,于盼盼被人送到了醫(yī)院,讓他趕快來醫(yī)院一趟。放下電話,賀成尋思大概是打胎藥產(chǎn)生了作用,他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不知怎的,賀成又想到于盼盼隱藏秘密的那個抽屜,他再次扭開了鎖。原來自從他得知于盼盼懷孕之后,暗配了一把鑰匙,以便查找證據(jù)。抽屜里仍然只有那份診斷報告,賀成拿眼睛一瞥,嚇了一跳,診斷報告上赫然寫著趙志剛的名字。上次他過于心急,驚慌失措之下,竟然沒有注意上面的名字。既然患有不育癥的是趙志剛,那么于盼盼肚子里的孩子……賀成簡直不敢再想下去,腦袋“嗡”地一聲,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趕到醫(yī)院,查詢到于盼盼所在的病房,賀成發(fā)瘋似地跑了過去。迎面撞上醫(yī)生,賀成焦急地抓住醫(yī)生的手,哽咽著說:“大夫,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樣了?”醫(yī)生奇怪地望了賀成一眼,不解地說:“你是于盼盼的家屬吧。什么孩子,她只是扭傷了腳,被幾個好心人送到了醫(yī)院?!?/p>
賀成被弄糊涂了,他歉疚地走進病房。于盼盼也是一臉赧然,好半天才說:“我之所以騙你懷孕了,其實也是為了寬你的心,我看你那段日子心情挺糟糕。醫(yī)生說我們都沒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你要孩子過于急迫,孰不知這種事得慢慢來?!辟R成吁了一口氣,于盼盼一句善意的謊言,差點鑄成難以挽回的大錯。賀成鼓起勇氣,向于盼盼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于盼盼聽得呆怔住了,賀成低下了頭,不敢看于盼盼的眼睛。于盼盼嘆口氣說:“趙志剛是個苦命的男人,正因為他患有不育癥,他老婆才跟他離了婚。這個秘密是因為有一次我去他那里借書,無意中翻出他藏在里頭的診斷報告才發(fā)現(xiàn)的。我知道這個秘密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么,所以才將那份診斷報告鎖進抽屜里。至于那天晚上,趙志剛家里來了幾個朋友,他沒辦法才向我借宿,整晚他都睡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p>
事情終于真相大白,賀成感慨萬千,一個小小的誤會發(fā)生了這樣大的波瀾。賀成猛地抓住于盼盼的手,激動地說:“老婆,你能原諒我嗎?”于盼盼忽地一笑,用手指戳著賀成的額頭:“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 睆挠谂闻问种干蟼鬟^來的是溫暖的情意,這一刻賀成感到由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