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馬迪根　編譯｜盛　方

得克薩斯州沃思堡——最近一個星期二的晚上,貝斯音樂廳在點名,被點到的國家有保加利亞、以色列、意大利、韓國、俄羅斯、澳大利亞、德國、中國和日本。這一晚,當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宣布半決賽選手時,有一個國家引人注目地缺席:美國。

這并非頭一遭。

4年前,安寧是只身打進半決賽的美國人,但是他沒有進入決賽。2001年,美國人根本沒有從初賽出線。1997年,約翰?中松(Jon Nakamatsu)成為第三位贏得克萊本大獎的美國人(前兩位是1981年的安德烈-米歇爾?舒布和1962年的拉爾夫?沃塔佩克),但是同屆比賽中所有其他美國人都在第一輪中被淘汰。

古典音樂專家說,在世界上最著名的鋼琴比賽上如此慘淡的紀錄給美國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了沃思堡比賽活動本身。到本星期三決賽開始,美國人已經(jīng)連續(xù)三屆沒有名列打入決賽的前六名鋼琴家。這反映出克萊本比賽的主辦國古典音樂被越來越推向其文化邊緣的現(xiàn)狀。

“我認為這是一個更廣泛的問題,”克萊本比賽評委、《波士頓環(huán)球報》長期古典音樂評論家理查德?戴爾說,“為什么美國人從古典音樂圈消失了呢?”

缺少動力

音樂觀察家說,這種情況的發(fā)生已經(jīng)有幾十年了,由于政府缺少資金和媒體的淡漠,古典音樂從公立學校的教室中給砍掉并被邊緣化了。由此,美國孩子學琴的越來越少,美國出生的鋼琴家在朱利亞音樂學院等高等學府也只占到很小的百分比,朱利亞音樂學院鋼琴系主任韋達?卡普林斯基說:美國最頂尖的音樂學院更多是來自亞洲和歐洲的學生。

卡普林斯基同時也擔任克萊本比賽評委,她說:“不能說美國人就比其他民族缺少才氣。他們只是不那么注重古典音樂。相比亞洲或東歐國家,他們在這個方向的積極性更低。而尤其是東歐,仍然傳承著19世紀的音樂火炬?！?/p>

不過克萊本比賽仍然保留了重要的美國性。打入半決賽的12位鋼琴家中有5位是已經(jīng)在美國長期學習的留學生,兩位來自朱利亞,兩位來自費城柯蒂斯,還有一位來自曼哈頓音樂學院。很多外國出生的音樂家很小的時候就來到美國,到他們參加克萊本比賽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美國化了。

“喬伊絲?楊的美國派頭就像地道的美國蘋果派。”卡普林斯基在談到2005年克萊本銀獎獲得者時說。這位觀眾最喜愛的選手出生于韓國,但是從小就移民美國。

但無可爭議的是,絕大多數(shù)頂尖的鋼琴天才都來自外國。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事實,因為古典音樂的根是在歐洲。但是最近克萊本比賽的結(jié)果顯示出,美國與世界其他國家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這肯定和社會經(jīng)濟因素有關(guān)?！贝鳡栒f,“中國人把學琴看做是通向名氣和財富的道路,尤其是有‘超級明星郎朗為榜樣。在美國,與商學院相比,音樂專業(yè)沒那么吸引人。其實,現(xiàn)在可能商學院也走下坡路了。”

卡普林斯基說,她第一次注意到美國文化中古典音樂的衰落是在70年代。在那之前,鋼琴是數(shù)百萬美國家庭以及公立學校的必備物品。然而最近幾十年里,音樂課從教學大綱中消失了,尤其是需要削減教育經(jīng)費的時候,音樂課是首先被砍掉的。

“自從古典音樂從公立學校系統(tǒng)中被砍掉之后,美國整整耽誤了一代人?！笨ㄆ樟炙够f,“如果說有的孩子沒有古典音樂的家傳,他們發(fā)現(xiàn)學校教古典音樂,并且馬上受到吸引。然后他們會回家告訴父母,父母是不會拒絕他們學習音樂的。這種情況已經(jīng)沒有了。學生們聽不到古典音樂了。一個美國孩子可以輕易長到18歲而從沒有聽過一首古典樂曲?！?/p>

卡普林斯基說,美國的父母也更傾向于實用主義,引導孩子追求能給將來帶來優(yōu)裕生活的事業(yè)。搞音樂絕對不屬于這些理想前景。而真正選擇認真學習音樂的美國孩子會覺得在學校會受到社會性的孤立。

“只有我一個人嗎?”

斯賓塞?梅爾是今年克萊本賽場上的5位美國人之一,他對此有親身的體會。梅爾是一個古典吉他手的兒子,生長在克里夫蘭附近,家里有鋼琴。6歲的時候,他向父母提出想學鋼琴。

梅爾說:“我頭一次真正注意到這種情況是在初中。我開始認真地問自己,我難道是唯一這樣喜愛藝術(shù)和音樂而不是體育的嗎?我覺得很不合群,好像是個棄兒。我根本不知道還有別人會和我有同樣對音樂的熱情?！?/p>

梅爾說,當他在美國的音樂學院里第一次遇到外國留學生的時候,獲得了又一次重要的啟示。剛開始學琴的那些年,他每天練琴一個小時,而他了解到,來自亞洲和歐洲的學生在同樣的年齡則每天花好幾個小時在琴鍵前面,而且經(jīng)常還有父母督促。

“很大的一個不同在于他們很小的時候就付出巨大的勞動?！泵窢栒f。他曾經(jīng)在紐約朱利亞音樂學院和俄亥俄州奧柏林音樂學院學習?！八麄兂媚昙o小磨煉出音樂技巧,而沒有技巧你是不可能培養(yǎng)出音樂的靈魂的?！?/p>

年輕人在古典音樂方面所處的周邊環(huán)境并非一種美國所獨有的現(xiàn)象。英國倫敦皇家音樂學院鋼琴系主任克里斯托弗?艾爾頓說,該校絕大多數(shù)學生都出生在英國以外。

艾爾敦說:“要成為鋼琴家要求一個人從小就有超人的紀律性和投入?，F(xiàn)今不是很多年輕人都有這種素質(zhì)?；ヂ?lián)網(wǎng)上面有著太多的干擾,讓他們分心去盡情享樂。英國這里就是如此,如果美國也是同樣,我一點兒也不驚訝。”

一些來沃思堡參加克萊本比賽的人對于未來仍然抱有希望。戴爾說,每一代人都有其古典音樂的預言家,把觀眾群擴展到通常的局限范圍以外。

他列舉了倫納德?伯恩斯坦、范?克萊本,歌劇演唱家貝弗麗?希爾斯和盧奇亞諾?帕瓦羅蒂。當今大提琴家馬友友也可以歸入這一類。

卡普林斯基說,當她看到馬友友和帕爾曼的演出成為奧巴馬總統(tǒng)就職典禮的一部分時心潮澎湃,這也許預示著新政府會對古典音樂有更多的重視。

“以前,總統(tǒng)把古典音樂帶進白宮只是作為點綴?！笨ㄆ樟炙够f,“現(xiàn)在我希望奧巴馬能夠讓古典音樂恢復活力?！?/p>

她說,這會是一件好事。“這是豐富人類靈魂,慰藉情感的影響力。”卡普林斯基這樣談到古典音樂,“它能夠調(diào)動人們最深的情感,并讓他們感覺到互相之間的聯(lián)系。它的作用只能是積極的。古典音樂需要這樣宣傳,讓人們接受它的積極作用?！?

(得克薩斯《明星電訊報》2009年6月1日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