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又念叨你了
正如我平常念叨的陽光
在過去的時日里,她們是黃金
她們是嬌嫩的花瓣,明潔
當(dāng)我穿越馬路,淋浴著陽光
春風(fēng)呼呼搖動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圍墻上盆栽的落地生根的粉紅花
我看到了她就想唱歌,那些歌兒
來自曾經(jīng)碧藍(lán)天穹深處的箏笛
一條來自蛇皮袋的薄片
我記憶的驅(qū)動和記憶的所在
她們總是窩藏在一叢蕨草深處
還有一窩胖墩墩的鷺鷥雛鳥
紫色的,飽脹的一罐罐漿果
漫野紫紅色的花瓣,蝴蝶黃蜂
一根點燃的火柴你就摘獲一窩黃蜂
你繼續(xù)一旁觀看,再次搜尋
更多的時候,你只會沉默著揮動鋤頭
驅(qū)趕黃牛,把握著犁尾巴
那時你已經(jīng)戒掉香煙,因為病患和貧窮
如今,我的父親,我頻繁地想起你
我無法清晰地記憶你的容貌
時光殘酷,她搗毀賜予的一切
最后仍是年年春草,歲歲清明
穿過夜的森林
穿過夜的森林,那是我的床
我的誕生地和埋葬地
而之前和之后,我應(yīng)該是云
或者風(fēng),也有可能是天外的流星
如今,我需要一張生長森林的床
畫上綠草的床單和被套
我需要山野全部的植物顏色
包括它們根莖里郁發(fā)的苦澀味
每天的生活戲劇謝幕,燈花凋零
我就鉆到森林里喂養(yǎng)老虎,調(diào)教獅子
我要用清溪沖洗一天的疲倦,里里外外
囑咐螢火蟲們給迷路者指引方向
二月的天
二月的天,有點陰潮
但不礙事。我的狀態(tài)猶在
我的春風(fēng)和鳥鳴,自由的元素
她們都在水泥盒子外面
拒絕召喚,悠游自在
她們能隨時隨地喚起我
的思念,這份久遠(yuǎn)的純真
來自一群黃蜂,一群紅蜻蜓
飛舞在南方鄉(xiāng)村的天空
陽光很辣,像一枚小米椒
我的伙伴們喜歡采摘那些紅點
我們還喜歡到田里捕捉水鳥
下圈套,置谷子,插柵欄
在《星星點燈》里完成一天兩趟巡邏
冬天收割后的水田,像一座刑場
太陽像一枚放養(yǎng)鴨的蛋黃,升起落下
在南國疆土上,我們唱著歌兒
一路向著四周揮舞木條
聽聽來自冷兵器的響聲
我們是馳騁戰(zhàn)場上江湖刀客
滾邊的三角旗子呼呼歡叫
俊俏的紅白馬駒騰蹄翔空
灌叢忽然竄走的野兔,沖天的灰雀
閃過那把童年的自制彈弓
一只綠蝗蟲飛進(jìn)野菠蘿中
三只麻雀雛鳥在鳥巢里叫喚
這些饑餓的、失去了父母的雛鳥
我們一天要喂養(yǎng)五六次才會飛翔
傍晚,穿和平北路
我忽然發(fā)覺
這一路上都那么生疏,淡漠
榕樹,紫荊花,叢竹
裝修材料店,汽車,行人
站在去年新修的和平橋上
一層鵝黃青綠鋪著海甸溝淺灘
水面粼粼,夕光好生活潑
臨水的老村再過五年就要沒了
陳亞冰,現(xiàn)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