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先

新房子收拾好了,要搬家了。老房里能用上的東西都裝上車了。母親站在自己的房間里撫摩著一個舊衣柜,依依不舍的樣子。

這個舊衣柜呈黑黃色,依稀還能辨別出是用松木做的。奇怪的是衣柜門扇上有個不規(guī)則半圓形的火印記,母親撫摩著火印記,目光里滿是留戀。

我說:“媽,這個衣柜太舊了,不能用了,別要了?！蹦赣H點點頭說:“是太舊了!可是……”母親欲言又止。我以為母親是懷舊,不愿搬家吧。我安慰母親說:“我們新房有幾個曲柳作的新衣柜,夠我們用的,這個衣柜太小,顏色與新房的環(huán)境也不協(xié)調(diào),不要了吧。”

要發(fā)車了,母親回頭看了衣柜一眼,依然是依依不舍的樣子。中午,我們在新房吃飯。嘿,新房就是氣派,寬敞、明亮,墻壁雪白雪白的,嶄新的家具泛著光,處處散發(fā)著溫馨的氣息?？吹贸鰜?母親很高興,她對新房很滿意,慈祥的臉上始終溢著笑,熱情地招呼著親戚朋友。

吃完飯,客人都走了。我問母親,那個舊衣柜上的火印記是怎么回事?母親抬起頭,眼光飄向遠(yuǎn)方。母親說,那個年代啊,什么都缺,什么都得憑票購買,家具也不例外。

你父親在家具廠上班,那可是個令人羨慕的工作。每個職工每年可以在廠里買到24包木粉、4包木花、30斤木條,別看都是下腳料,那可是好東西啊!我們可以生爐子取暖,木條還能自己做家具。你們的床、書桌都是你父親用積攢的木條自己做的,這就省了不少錢和不少麻煩。即便你父親在家具廠上班,可是要買成品家具還是要到國營商店憑票購買,因為廠里生產(chǎn)出的家具都要定額供應(yīng)到國營商店。

那個衣柜是你父親在利群買的。當(dāng)時,你父親看上了這個衣柜,可另一個人也看上了這個衣柜。看到有人競爭,那人跟店里的職工嘀咕了一陣兒,找經(jīng)理去了。我們知道這是一個有關(guān)系的人。你父親急中生智,順手拿起爐子里的火鉤子在衣柜的門扇上燙了個半圓形火印記。

那人拉著經(jīng)理回來后,你父親指著門扇對他說,已經(jīng)這樣了,你要不要?如果不要,我照原價買下!那個人很喪氣,把衣柜讓給了咱們。這樣咱家里就有了這個大件家具。你父親不僅手巧,腦子還很靈活,這是我嫁給他,看他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我們搬了幾次家,許多東西都扔了,就沒舍得扔那個衣柜。那個衣柜雖然舊了,但是我感覺它很珍貴啊!

母親說著,眼睛濕潤了。我恍然大悟,這個舊衣柜不僅僅是個衣柜,它上面烙著父親對母親的愛,也承載著母親對父親的思念啊!

第二天,我找來車把那個燙有火印記的舊衣柜拉進了新房。母親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歡喜地說,這回,我有伴兒了,把它放在我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