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旭兒
星期六早上,女人匆匆把孩子送到舞蹈班后,照例去不遠的街心公園。
春天,公園百花圃的花兒爭先恐后地開放了,一簇一簇,很燦爛。她像喝了酒似的醉了。原來看了美艷的花,女人也會像男人一樣醉眼欲迷。女人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甚至有些羨慕這些花兒,至少它們還有燦爛開放的機會。
女人長得很清秀,盡管已經(jīng)為人母親了,曼妙的身姿還像花枝在風(fēng)中搖曳,出門的時候依然能像磁鐵一樣吸引男人的目光。
都說女人好福氣,愛人高大帥氣,孩子聰明伶俐。許多時候,連女人自己都覺得活得很幸福。
有時候女人也會覺得自己很郁悶。愛人很實在,卻不是自己心目中那種,生活中難免磕磕碰碰,可女人總是溫柔地、淡淡地相對。郁悶的時候就生出期待,隱隱地期待著什么,那個“什么”如霧蒙花,如云掩月。
要不是發(fā)生了一點意外,女人真的打算將自己塵封起來,就像封存一壇百年老窖。
就在那天,女人離開百花圃去接孩子。過斑馬線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摩托車上的人就把女人肩上的包拽走,女人順勢倒下去的時候看見一團白緊跟在摩托的后面。手心、膝蓋一陣麻麻的痛,她咬著牙站了起來,正好看見那輛摩托車突兀地倒在前面不遠的十字路口,一輛白色奧迪醒目地擋住了摩托車的去路,摩托車上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一個男人從奧迪車上下來,手里是剛才被搶的包。男人走過來問:“沒傷著吧?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吧?!迸藳]吭聲,但是看到男人關(guān)切的目光,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了車。車上,女人打了個電話給住在附近的母親,托付母親去接孩子。
“還好,還好,只是皮外傷?!痹卺t(yī)院包扎的時候男人滿眼疼惜,看得女人雙頰泛起了兩朵桃花紅。女人發(fā)現(xiàn)男人其實很好看,臉上線條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能將自己看穿。
此后,男人常常和女人聯(lián)系。每天她一上班就能收到他的短信:天冷了,多穿點衣服。她就回:記得少喝點酒,少抽些煙?!紶査酝硪稽c回短信,他就直接打電話過來,緊張兮兮地問:“沒事吧?”女人拿著話筒不緊不慢地說:“挺好的,別瞎想了?!蹦腥苏f:“不行,不行,我還是來看看你?!迸烁械綗嵫诜序v,可她卻還是調(diào)侃著:“行啊,什么時候來啊?”男人說:“下了班我來接你。”放下電話女人笑魘如花,她知道心里那朵含苞的花正在慢慢地綻放。
兩個小時后男人和女人坐在咖啡館里,燈光搖曳得昏暗而曖昧,女人輕啜著男人為他點的咖啡,一直埋著臉不敢抬頭,對面兩團時明時暗的火將女人的臉燒得通紅。習(xí)慣了男人愛慕眼神的女人何曾亂過方寸?
男人指著窗前的一盆蘭花對女人說:“知道嗎?第一次見你,你就像那花兒一樣優(yōu)雅動人?!迸宿D(zhuǎn)過身,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男人雙手環(huán)住女人,吻,如雨點般落下。
親吻是一道坎,越過這道坎的男人和女人都開始變得瘋狂。
女人開始思念,從和男人分開的第一秒起,一刻也停不下來。
男人每周都會約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女人就覺得像在拆一件包裝了一層又一層的禮物,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一重又一重的驚喜,卻遠遠沒能達到最里面那一層。
有一天,男人雙眼布滿了欲望的血絲,對女人低吼:“跟我走!”女人發(fā)現(xiàn)一臉胡須的男人憔悴多了。
小橋、流水、石板路,男人帶著女人來到古鎮(zhèn)的時候剛好是雨季。細如游絲的春雨淅淅瀝瀝,纏綿而又悱惻。那一夜女人覺得自己真的如花般怒放。
又是一個纏綿的夜。雨中,昏暗的燈光下男人為女人打著傘,女人的頭兒依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撐傘的手抖動了一下,傘沿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抖落下來。男人說,真想能這樣走下去??墒撬麄円呀?jīng)說好,明天該各自回家去了。
一輛飛馳的汽車迎面而來,刺眼的燈光讓男人和女人睜不開眼。男人用力推開懷里的女人,只聽得“砰”的一聲,男人被撞出了數(shù)米之外。
或許是被女人的尖叫聲,驚醒了,男人居然睜開了眼睛,男人說,知道嗎,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女人抓著男人的手不停地嗚咽、點頭,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男人緩了緩氣,說:“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搶包的事是我故意安排的,為了能接近你?!蹦腥撕每吹哪樢蛱弁醋兞诵?“其實我已經(jīng)注意你很久了,第一次在百花圃見到你如花似玉樣子,讓我知道什么是一見傾心?!迸擞謸u頭又點頭,哭得更兇了。
古鎮(zhèn)的車禍很快就破了,案犯和男人有生意上的過節(jié)。結(jié)案不久,男人選擇了死亡,據(jù)說是無法接受一輩子癱瘓臥床的事實。
隨后,進入夏季,那是個又悶又熱的夏季。女人帶著一束花悄悄去了男人的墓地。
(浙江文學(xué)期刊聯(lián)盟·選自《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