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天
劇團給男人換了新搭檔,男人不滿意,因為她長得不太好看。男人要求領(lǐng)導(dǎo)給他換個搭檔。領(lǐng)導(dǎo)說,她的戲唱得很好。男人沒聽過她的戲,也沒興趣聽。男人在家裝病,說領(lǐng)導(dǎo)若是不給他換搭檔,他就不唱戲了。
男人在家一待就是一個星期。領(lǐng)導(dǎo)說,你再不回來唱戲,團里就把你開除了。男人沒辦法,只好又回到劇團。先到化妝間。男人在化妝間看到一個女人,女人正在化妝,眉目含情,笑意盈盈,讓男人怦然心動。男人想,如果能和她做搭檔就好了。男人跑去找領(lǐng)導(dǎo),請求領(lǐng)導(dǎo)把他的搭檔換成他在化妝間看到的女人。領(lǐng)導(dǎo)說,和她搭檔你就肯唱戲了?男人說,是。領(lǐng)導(dǎo)就同意了。
男人很興奮?;氐交瘖y間,見女人已經(jīng)化完了妝,穿好了戲服。女人穿上戲服的樣子比她剛才更美。男人說,領(lǐng)導(dǎo)和你說了吧,從今天起,我和你做搭檔。女人微笑著點點頭。男人說,我們練練戲吧。女人看看時間說,恐怕來不及了,男人一看表,果然來不及了,演出就要開始了,他還沒化妝呢。男人說,今晚要唱的戲你熟嗎?女人說,很熟。男人說,我也很熟,只要我們照著劇本唱就不會出錯了。女人又笑笑。
男人剛化好妝,演出就開始了。兩人先后走上舞臺,你一句我一句,唱得很合拍。兩人雖然沒有排練過,卻比以往任何一次唱得都好。男人想,這真是個奇跡。女人在臺上落落大方又風(fēng)情萬種,讓男人很著迷。男人很陶醉,甚至希望時間能停止在這一刻。男人唱了很多年戲,和無數(shù)搭檔合作過,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戲演完了,男人還不肯離開女人。男人說,我們一起出去吃夜宵吧。女人說,太晚了吧。男人說,不晚不晚。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yīng)了。
男人很快卸完了妝,在外面等女人。女人卸完妝出來,男人一看,呆住了,她竟是他曾經(jīng)不想要的那個搭檔!男人說,怎么是你?女人淺淺一笑,笑得遠(yuǎn)不如她在化妝間里好看。男人很尷尬,不知道怎么會這樣!他硬著頭皮和女人吃完了飯,第二天又裝病。
可是這次只裝了半天他就裝不下去了,因為他滿腦子都是女人在戲里的模樣,女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像刻在他腦子里一樣,揮之不去。男人想見女人,他又回到了劇團。
女人在化妝間已經(jīng)化好了妝,正在穿戲服。男人看見女人,又一次怦然心動。男人很奇怪自己的這種感覺。他想說點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晚上的演出依然很成功,男人又一次陶醉,恨不得他們是戲中的彼此,相親相愛。
可是當(dāng)女人卸妝后,男人仍舊對女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復(fù)幾次都是這樣。男人勸說自己對卸妝后的女人好一點,可是他做不到,他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可他又瘋了似地愛上了戲中的她。
男人很苦惱,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希望女人永遠(yuǎn)別卸妝,這樣他就會永遠(yuǎn)愛她。一次演完戲后,女人剛要卸妝,被男人制止了。男人拉住女人的手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城外小河邊的草地上。清澈的月光照著女人嬌美動人的臉,男人再次動心,恨不能和女人融化在一起。
男人想了很久,終于想出了一個不再讓自己苦惱的辦法,就是不見女人卸妝后的樣子。他唱完戲就走,他只見化妝后的女人。男人覺得這樣很好。
可是有一天,女人忽然跟他說,她懷孕了。男人的腦袋嗡的一下,不是他不想對女人負(fù)責(zé),是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生活中的女人,或者說,不知怎么面對卸妝后的女人。
男人勸女人把孩子打掉,女人不同意。男人知道,他只能和女人結(jié)婚了,不然對他倆的名譽都不好。
婚后女人仍舊和男人一起在舞臺上唱戲。演出的時候,男人對女人非常好,要多體貼有多體貼。可是回了家,男人變了個樣,倒頭就睡,對女人視而不見。女人問男人怎么了?男人借口說太累了。女人也就沒有多想。不久女人的身子重了,唱不了戲了,專心在家休養(yǎng)身子,整天素面朝天。男人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主動申請去鄉(xiāng)下演出,直到女人生產(chǎn)完才回來。
女人看見從鄉(xiāng)下回來的男人說,你真狠心。說完就哭了。男人說,別哭別哭,我給你化妝。男人給女人化妝,化她唱戲時的妝,女人的臉又變成男人喜歡的臉,男人捧著女人的臉像捧著個珍寶。以后男人天天給女人化妝。男人說,我最喜歡你唱戲時的樣子。女人沉醉在男人的愛里,沒明白男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就在男人覺得自己找到了幸福的感覺時,女人忽然得了皮膚病,尤其是臉上的皮膚,不能接觸任何化妝品,否則就起紅斑。女人以后再不能化妝了。男人有多愛女人化妝后的樣子,就有多討厭女人卸妝后的樣子。男人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和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做了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從女人的世界里消失了,像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夢,消失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