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三

操場或者走道的兩旁,很常見的草,細長的葉子,翠綠的顏色,低低矮矮,叢叢簇簇,在夏季生長得格外茂盛。

清禾就在這個夏天離開。他對樸樸說,你等我。然后在她的手心放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草戒指,編得很別致,纖纖小小。樸樸不敢戴,害怕弄壞。

從前,樸樸喜歡瀧澤秀明。有一次租了《魔女的條件》的牒,坐在清禾房間的地板上看了整整一天,結(jié)果用光了房間里所有的紙巾。清禾一邊慌手慌腳找任何可以擦眼淚的東西,一邊嘟嘟噥噥:“女孩子怎么這么容易哭啊!”

瀧澤秀明拿著戒指對未知說著相守一生的誓言。就是那對戒指,清禾曾陪著樸樸滿大街地找。而在這個長長的夏天,樸樸躲在家里看這部很舊的日劇,依舊淚眼婆娑,卻再也沒有清禾幫她拭淚。

草戒指,又能承載多遠的未來?

有時想清禾了,樸樸就打電話到清禾的寢室。清禾說,樸樸,以后你考到我的學(xué)校來吧,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樸樸握著聽筒有點想哭。初中的時候也是如此,已經(jīng)上高二的清禾對樸樸說,好好讀書,考到我的中學(xué)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于是樸樸拼命學(xué)習(xí),終于考上他所在的高中。僅僅一年之后,清禾就畢業(yè)離開。

清禾總是腳步匆促,重點高中,重點大學(xué),他毫不費力地奔跑在他的希望之上?？墒?樸樸并不是天生聰慧,堆積如山的練習(xí)時常讓她慌亂得手足無措,有的夜晚,她只能一邊哭一邊做到天明。

高考結(jié)束,樸樸如愿以償?shù)乜歼M清禾的大學(xué)。看到彼此的那一剎那,樸樸跑過去,清禾抱起她緊擁在懷里。這是她盼望了多久的懷抱,三載寒窗在這一刻久違的溫暖里都是值得了。

她把頭靠在清禾的肩上,輕輕問,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對不對。

清禾沒有聽見她的聲音。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意氣風(fēng)發(fā)。他興奮地告訴樸樸,他已經(jīng)提前一年修完學(xué)分,被學(xué)校保送到另一所大學(xué)讀研究生。清禾笑著說,樸樸,也考研吧,考那所大學(xué)的研究生,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明明是晴朗的夏天,樸樸卻只覺得冷。她已經(jīng)那么拼命那么拼命地追尋了他那么久,為什么每一次靠近他都越走越遠。她蹲下來,抱住膝蓋哭得很傷心。清禾站在她的身邊,他不明白她的眼淚。

清禾就在這個夏天離開,留下樸樸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睛酸澀,還是想哭。

樸樸終于說服自己再也不要想清禾的時候,有男孩走進樸樸的生活,一起看電影,一起并肩慢慢走,在學(xué)校里踩出一地的落寞。清禾從他的學(xué)校千里迢迢趕回來,看著樸樸,一臉憂傷。

樸樸說,我只想追上你的腳步而已,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墒?你為什么從來不肯停下腳步等等我。

后來,清禾的身邊有了一個女孩。

后來,樸樸和那個男孩分開了。

再后來的一個夏天,清禾讀完了研究生,和女孩結(jié)婚。

婚禮那天,陽光很好。周圍是紛繁的百合和玫瑰,樸樸坐在角落,看著清禾挽起女孩的手一步一步走進教堂,走進一片白色的陽光里。清禾低下頭,把戒指戴在女孩的手指上。

婚宴的第二天,樸樸搬家。她接到清禾的電話,喂,喂。電話那端沉默著,只有呼吸的聲音。許久,清禾說,樸樸,是我錯過你了。樸樸掛掉電話,誰錯過誰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做清潔的時候,她在衣柜最深處找到一只精致的盒子,打開,赫然是那枚草戒指。草葉早已枯萎,退化成一種蒼老的顏色。

瀧澤秀明光對未知說,戴著戒指,我們就不會丟失彼此。

樸樸拿起草戒指,輕輕一握,枯脆的葉子應(yīng)聲而碎,在她的手心變成殘片和粉末。

操場或者走道的兩旁,很常見的草,纖長的枝葉,翠綠的顏色,低低的,矮矮的,到了夏天便是郁郁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