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無隅

喜歡旅行的人總有向往的地方和自己的夢想，而走過的旅途又總會有眷戀的地方。這種地方可以是繁華的都市，也可以是寧靜的田園，我們會有很多的理由記住這樣的地方。這種理由可以是心中留下的一道熟悉的風景。可以是曾經面對的一張笑臉，亦或是投緣的旅伴，這是一種難得的機緣。我和卑爾根就有過這樣的機緣。

說到挪威，人們大多會自然地想到它的首都奧斯陸，奧斯陸固然是個不錯的地方，但我回想挪威的時候還是會更多地想起卑爾根，那是一個很宜人的地方。但凡歐洲的大城市。似乎永遠都會和王宮、大教堂或者市政廳這樣巍峨的建筑聯(lián)系起來。而卑爾根雖然是挪威的第二大城市卻無處不透露著閑情，有一種天然的清凈和淡然。我是乘火車到卑爾根的，一出火車站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座城市的與眾不同，車站就是車站，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鬧的商鋪，城市的氣質是沉靜的，透著古老的貴族氣息。淡淡的霧氣輕輕地抹在綠樹蔥蔥的山上。是一種直透心靈的空寂，真的感覺不到這是一個大城市。出了車站沒走多遠就到了我們住的酒店，一座很古樸的建筑保持著數百年前的風貌，連酒店的電梯都是老式的，我只是在舊電影中才見過的那種。這就是我和卑爾根的初逢。來到卑爾根以前。我對這座城市的了解少得可憐，只記得在我的家鄉(xiāng)青島的海濱有一座旅館叫了這個名字，那家小旅館也座落在海邊的山坡上。經常也會有海霧彌漫上來，想來倒有些貼切了。卑爾根也座落在山海之間。那里的海是大西洋和世界上最美麗的峽灣，而卑爾根在挪威語當中的意思就是“山中的牧場”，整個城市被連綿的山峰所包圍。大西洋暖流給卑爾根帶來了充足的雨水，細雨薄霧可算是這里的尋常天氣了。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環(huán)境也造就了卑爾根，這里還曾經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最大港口和貿易中心，直到今天，它作為一個重要港口城市的作用也沒有任何的消減，港口貿易給這座城市帶來了開放的理念和繁榮的景象。卑爾根寧靜安然卻有著自己獨特的神采。那是一種經過世故后機智的平淡。到達旅館后的夜晚，我曾經輕輕地推開窗戶，讓夜色伴著暖色的路燈光彌漫進我的房間，那是夏夜里的一份靜謐與清涼。其實我很喜歡這樣默默地注視一個城市，從城市的容顏背后閱讀感受它的氣質，在這樣的時刻，也許你會真的看到時光的背影，那是一種寵辱皆忘的恬淡，那是一份歷盡滄桑的從容。在這樣的時刻我可以面對著一座城市、一條街道或者是窗外的一道風景，享受一份安適的放松，感受融合與默契，體會那一種無從說起卻又難以忘記的美麗。

細雨過后的一個清晨，我從旅館出來走上了卑爾根的街道，城市給我的感覺還是自然而且干凈。轉過街角就是卑爾根的火車站。從外面看上去。整個車站是一座石頭的建筑。有著很厚重的石材的質感，色彩的變化也是由石質的變化來體現(xiàn)的。連屋頂的顏色也和石材一樣，建筑就像從地里面長出來的那么自然。唯一看上去現(xiàn)代的東西是那些窗戶，白色的窗框給整個建筑帶來了靈氣和生機。清晨的卑爾根被濃濃的霧氣籠罩著，沿著方方正正的小石塊鋪成的路面行走，我覺得整個城市都是濕漉漉。除了砌石的建筑這里還有很多的木結構房屋，在窄窄的街道兩側，有的是山墻對著街面，有的則是沿著街道的走勢搭建的。木結構房屋的顏色就艷麗多了，很多沿街的房子多是木制的墻板，有白的、有黃的、有藍的也有綠的或是紅的。石材砌成的墻面的色彩要簡單很多，雖說不那么艷麗，卻比木結構的多了一份厚重，各有所長吧。清晨的街道很安靜，店鋪還沒有開門。不過櫥窗里擺的很多小商品仍然可以看到，顯得很精致。偶爾還會看到流水的噴泉還有那門邊不經意地擺放著的盆花，云霧繚繞的山峰就在眼前，山坡上也會看到精巧的房子融在茂密的林木之中。在北歐早晨的清涼中細細地品味卑爾根的細節(jié)覺得平淡又很新鮮，是一種優(yōu)雅的享受。這樣的時候，人的心態(tài)會變得很沉靜，我會因為路邊窗臺上一朵出其不意盛開的小花而感到欣喜，或者某一段悠揚舒緩的旋律會悄然爬上我的心頭。每一次在古城窄窄的小巷里這樣穿行，都是自己內心和城市的變融，在悠然自得中享受生命的快樂，在自己敞開的心扉里。就會自然而然地感覺到與城市形成的那份無言的默契。

背向火車站的方向一致沿路而行。漸漸地就可以感受到微風里的腥成氣息。我就知道大海已經近在咫尺了，這里有卑爾根著名的魚市。不僅僅在挪威，在整個歐洲大陸，卑爾根的這個魚市都十分出名，甚至有人說全歐洲的居民都會跑到挪威買魚。漁市就在路邊，離碼頭一步之遙的一片空地上，讓你絕對不會可以這里貨色的鮮活程度。攤位大都是開放式的棚子，頂棚是顯眼的橙紅色，看上去簡樸而充滿活力。攤主們穿著顏色鮮艷的防水工裝褲，站在沖刷得干干凈凈的地面上，在各自的領地內忙碌著，我們來得早，顧客似乎并不太多，從裝束上看這里面有很多的游客。

漁市上的海味極其豐富，有鮮亮水滑的青魚，有體態(tài)肥碩的三文魚，有整條的長著大嘴的鮟鱇；螃蟹和大蝦以及各種魚肉也都整齊地擺放在冰塊上，顏色一樣的誘人。除了生的鮮的，這里也有很多的成品，像熟的龍蝦和螃蟹還有各式各樣的熏魚和魚子醬。很多攤位還替客人準備了塑料勺。你可以即買即嘗。走進魚市，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國際化的場所，很多攤位上都在顯著的位置掛著免稅的牌子。和我們經常在免稅店里看到的一樣，那是專門賣給外國人的。離漁市不遠的客輪碼頭。有客輪穿梭于卑爾根和其他歐洲城市之間，很多都可以在一天之內往返，這也讓全歐洲都來挪威趕魚市成為了可能。顧客的國際化自然也造就了賣家的國際化。在卑爾根魚市碰到持著不同口音的打工者，絕不是什么新鮮事，我在魚市上還見到了亞洲的面孔。這應該是越來越多的亞洲觀光客預備的吧。卑爾根的魚市雖然出名，但它的地盤卻并不大，加上旁邊出售鮮花、水果、皮毛和其他物件的，亦不過三五十個攤位而已。除了賣魚，這個魚市更是一個交際場所和旅游場所，當地的老年人會來這里閑逛，說說家長里短，度過一天天悠閑的時光。而像我這樣的外來者就可以在這里享受濃厚的北歐風情了。魚市上的人臉上都掛著純樸開朗的笑容，這也符合卑爾根人開朗的性格，和這里的人們攀談，我常常覺得很投緣，并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陌生人，現(xiàn)在想起來就成了一種舒心的享受。最近看書，曾經讀到卑爾根的一位老婦人到魚市的店家送來了100克朗，原來在50年以前這家魚店多找了她五個克朗，而她沒有退回，現(xiàn)在是連本帶息一并歸還。老婦人就此卸除了多年的負擔，而我從中讀出的是卑爾根民風的敦厚和執(zhí)著。挪威人還有一點值得我敬佩的是這里非常尊重體力勞動者，體力勞動的薪酬也并不低，所以在挪威就有人主動去選擇原始而有趣的工作，使自身能夠更加親近自然，體驗人生的快樂?？粗~市不遠處港灣里靜靜泊著的船只，還有那悠然從空中掠過的海鳥，我感受到了卑爾根人的心態(tài)。那是一種氛圍也是一種境界。那樣的感覺簡單平和而怡然

自得。

除了安靜恬淡的生活，卑爾根還堆積了厚重的歷史和文化。從前的卑爾根曾經是維京海盜的港口，那些幾乎征服過整個歐洲的北歐海盜，有不少就是從這里出發(fā)的。13世紀時，卑爾根成為挪威最早的首都，也是挪威國王最早奉行加冕典禮的地方。中世紀的時候，卑爾根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最大港口和貿易中心。雖然這座城市在它近千年的歷史中屢遭劫難，卑爾根還是完好地保存了大量的古建筑，這也成為我喜歡卑爾根的一個重要原因。卑爾根最出名的成片古建筑集中在布呂根，布呂根在挪威語里就是“碼頭”的意思，這倒和這些古建筑所處的位置很相稱。這是一些沿著港口并排而立的木結構建筑，臨街的立面是色彩鮮艷的山墻。這些山墻緊緊地挨在一起，用橫條的木板搭接拼成，有漂亮的黃色和紫紅色。這些老建筑的層數大都是三層，有著尖尖的屋頂和狹長的窗戶。這些房子至今仍然可以完好地使用，有的成了紀念品商店，有的成了可以品嘗地道卑爾根海鮮的餐館，還有一些用作了歷史文物的展覽與陳列。布呂根的街道大概100多米長，是非常典型的德國風格，很容易讓我聯(lián)想起漢堡或者羅斯托克的一些街景。這些木結構建筑的興起還真的和德國有關系，在14至16世紀漢薩同盟鼎盛的年代，德國的商人就來到了這里，做起了財源滾滾的鱈魚生意。這些木屋就是當時德國商人的住宅、辦公室或者是倉庫。這樣的古屋老巷很適合懷舊。櫥窗里擺著的是北歐風格的工藝品。當然也少不了形象獨特的山中精靈。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感受一種古樸和純真，把有些浮躁的心靈暫時寄放在這寧靜的驛站，看街上的人們那種似有若無的閑散，風景中的人本來也是風景。輕輕拂過的海風很容易把我們帶回到幾個世紀以前，更加深了那幽幽的思古之情。布呂根有一個漢薩博物館，據說是由一座老倉庫改建的，里面記載了那些曾經輝煌的歷史，從門前的石碑上我了解到這里已經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了世界遺產名錄。這里的時光應該比別的地方慢一些，時間在這樣的時光里也許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這樣的感覺恬淡舒心又那樣地令人懷戀。卑爾根的風韻不僅僅來自這些默不作聲的建筑，構成歷史的厚重和獨特內涵的還有這方水土養(yǎng)育的那些優(yōu)秀的兒女。這里孕育了挪威最偉大的作曲家愛德華，格里格，雖然挪威并不是以森林而聞名于世，但是格里格以《挪威的森林》命名的樂曲早已成為世人熟知的挪威民族音樂風格的代表。說到挪威，人們還會自然地聯(lián)想到易卜生和他的《玩偶之家》，而這位大戲劇家就是從卑爾根蜚聲世界的。卑爾根有1850年落成的挪威第一家國家劇院，有組建于1765年的卑爾根交響樂團，卑爾根還擁有10多所大學和大量的研究機構。正是由于深厚的文化底蘊，卑爾根還在眾多的歐洲城市中脫穎而出。戴上了“2000年歐洲文化城”的桂冠。卑爾根是古樸靈動而又神采飛揚的，我曾經在這里乘坐號稱是世界上最大的纜車沿著索道攀升到風景如畫的峰頂，在港灣里被海浪輕輕搖動的游艇和帆船還有那些在碼頭邊悠閑散步的海鳥都漸漸地遠了，滿山的翠綠里偶爾會點綴上美麗的木屋，城市就坐落在山巒的腳下和大海的臂彎里。在這樣的時刻，自己即便不會做詩心中也會油然而生地充滿了詩意。

當那些曾經陌生的尋常巷陌都變成了心底的回憶，我對卑爾根的依然神往。在悠閑的卑爾根，我的心弦曾經被輕輕地撥動。那是靜寂和清新里才能聆聽到的樂音。希望有一天我會帶著自己的夢想重回卑爾根，去享受那種平凡的快樂。

責任編輯：吳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