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儒

“螵娼”被許多人視為天下所有男人都可能犯的錯誤，可南京某醫(yī)藥公司的銷售部經(jīng)理林濤卻格外“不幸”——他7年前惟一的一次“荒唐”，竟留下了一個私生子!而且，在他事業(yè)有成，家庭幸福之際，這個私生子竟找上門來要認爸爸，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難堪往事：失意男人酒后嫖娼

2008年8月15日早上，南京醫(yī)藥公司銷售部經(jīng)理林濤剛走進辦公室，就接到一個陌生女孩打來的電話?！拔医辛畏?，是蔣蘭春的好朋友。她得了重病，快不行了，要將兒子托付給親生父親。你趕快來一趟吧!”幾分鐘后，他終于想起來了：竟然是她!這么多年了，她找我干什么?

林濤今年30歲，出生在江蘇徐州一個工人家庭。在讀大三時，林濤與同系的張婷婷相戀了。張婷婷是南京人，父母都是機關干部，當?shù)弥譂募彝デ闆r后。他們明確表示反對女兒與他戀愛。2001年7月，林濤畢業(yè)后應聘到南京醫(yī)藥公司做銷售，收入全靠提成，而張婷婷則找到了一份外企文秘的工作。林濤為了多掙錢，讓女友的父母接受自己，工作起來十分賣力。

因為忙于工作，他減少了和張婷婷的約會，有時約好了見面，他一忙起來就忘到了腦后。一開始，張婷婷還能理解他，可受冷落的時間一長，她越來越不滿。與此同時，林濤的努力并沒有獲得回報，他的業(yè)績還是排在部門后幾名，令他郁悶極了。雪上加霜的是，張婷婷向他提出了分手，林濤極力挽留，卻仍未能留住她離去的腳步。

工作的不順和女友的離去，令林濤沮喪至極。他找到一個小餐館，要了一打啤酒。喝完以后，他步履蹣跚地走在街上。就在這時，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拉住了他。林濤哈哈大笑，心想：我都落魄成這樣了，難得還有人看得起我!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見昏暗的房間內，一個年輕女孩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林濤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荒唐的大錯!林濤低聲說：“對不起，我喝醉了?！彼摺Ｅs沖過來，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我是被騙到這里來的，是他們逼我的……”

女孩告訴他，她叫蔣蘭春，3天前跟著一個老鄉(xiāng)來南京打工，兩人在火車站走散了，被人騙到了這家美容店，更沒想到，這家美容店其實是個淫窩!當?shù)弥⒉?6歲，是第一次接客，林濤心里充滿了罪惡感，承諾一定報警，將她解救出去!臨走的時候，他還給了蔣蘭春一張名片，告訴她，如果逃出來了就通知他，他可以在外面接應。

林濤隨后撥打了110，說清地點后，他就掛了電話。事后，他也想過再去那家店，看看蔣蘭春到底得救了沒有，但他又害怕自己嫖娼的事被人知道，終究還是沒敢去。

半個月后的一天，林濤下班回到出租屋，竟發(fā)現(xiàn)張婷婷等在門口。原來，張婷婷和他分開后，始終忘不了他，終于忍不住來找他。林濤看著憔悴的張婷婷，心疼極了，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說：“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失而復得的愛情，讓林濤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與此同時，他長期堅持不懈的努力也終于得到了回報。由于他為人誠實，一些熟悉的老客戶都愿意幫他介紹新業(yè)務。漸漸地，他的業(yè)績有了起色，薪水逐步上升。到了2002年底，他的月薪已達到了5000多元。

2003年10月，林濤和張婷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第二年，張婷婷生下了兒子林承宇。而林濤的事業(yè)也順風順水，業(yè)績持續(xù)攀升，到2005年底，他被提拔為銷售部經(jīng)理。岳父岳母對他刮目相看，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2008年初，他被南京一家新成立的醫(yī)藥公司高薪挖了過去，職位仍是銷售部經(jīng)理，月薪近萬元。

情何以堪!“嫖”出來的私生子要認親

林濤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家庭事業(yè)得意的時候，那個已經(jīng)被他淡忘的“賣淫女”竟然又出現(xiàn)了，還帶著一個不知真假的兒子!他知道，那個荒唐的夜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來，他都覺得對不起妻子。他只能安慰自己，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誰也不會知道，就當它沒有發(fā)生過吧?？墒?，那個惟一知道他秘密的蔣蘭春，竟然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

電話中，廖芳打斷了他的回憶，央求說：“你趕快去見見蘭春吧，她等不了多久了?！睙o奈，他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班后和廖芳見面。

當天晚上，林濤在約好的一家咖啡廳見到了廖芳。從地那里，他得知了這些年來，蔣蘭春身上發(fā)生的一切。蔣蘭春出生在徐州一個農家。16歲生日剛過，她就跟著一個同鄉(xiāng)姐妹去南京打工，沒想到被騙進了淫窩，她拼死哭鬧，卻換來一頓毒打。第二天，老板就逼著她接客，她先后對3個客人謊稱自己有病，客人都不敢碰她，她又被毒打一頓。到了第三天晚上，她本打算繼續(xù)“騙人”，誰知竟被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強暴了——這個男人，就是林濤。后來，她請求林濤報警，并很快被解救了出去?；丶乙院螅桓姨嵩谀暇┑脑庥?，只說自己與老鄉(xiāng)失散了。

2002年10月，蔣蘭春洗澡時發(fā)現(xiàn)肚子大了很多。她以為是長胖了，沒有在意。因為她習慣穿寬松衣服，別人也沒有看出她的變化。12月底，蔣蘭春疑惑地告訴母親，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來月經(jīng)了。母親聽了，嚇得幾乎暈倒。蔣蘭春在父母的逼問下，哭著坦白了自己在南京的不堪經(jīng)歷。父親一怒之下，讓她去找那個“嫖客”負責，母親卻哭著說：“事到如今，叫蘭春上哪去找他啊!”最后，他們無奈地決定讓女兒把孩子生下來送人。

其實，蔣蘭春一直保存著林濤給她的名片，可她想，連自己都不相信會懷上他的孩子，他又如何會信呢?再說，蔣蘭春并不恨他，畢竟是他報警把她救了出來。因此，她一直沒有想過去找林濤。2003年3月9目，她生下了一個兒子。這下，村子里炸開了鍋，一個未成年女孩未婚生子，真是天大的丑事。蔣蘭春終日以淚洗面，想到家人因為自己蒙羞，她恨不得馬上去死。一天深夜，孩子哭個不停，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蔣蘭春心煩意亂，忍無可忍地握緊拳頭，做出打人的姿勢。沒想到，小家伙竟然不哭了，還對她笑了起來。蔣蘭春怔住了，兒子臉上肉嘟嘟的，長得多可愛啊!那一刻，一種深深的憐愛從心里產(chǎn)生……

從這以后，蔣蘭春只要看到兒子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就會忘了所有的委屈，而小家伙也似乎故意討媽媽歡心，時不時露出天真的笑容，令蔣蘭春既難過又歡喜。與此同時，蔣家二老到處打聽消息，想把孩子送人，可蔣蘭春怎么也舍不得把孩子送出去。父母苦口婆心地勸她：“不送走他，你今后怎么嫁人……”

蔣蘭春聽不進去，她下定決心：即便終生不嫁，也要將兒子帶大!她給兒子取名蔣浩，整天抱在懷里不松手，生怕父母搶走送人。后來，鄰村有對夫婦聽說蔣家生了個兒子想送人，就找上門來，還開出了5萬元的“天價”，蔣蘭春還是拒絕了。母親威脅她說，如果不把孩子送人，就與她斷絕母女關系!

因為害怕父母把孩子送人，蔣蘭春剛坐完月子，就帶著孩子出去打工。她先是在鎮(zhèn)上找了一份織蛇皮袋的活，可剛做了不到一個月，她未婚生子的事就被老板娘知道了。一天，老板娘陰陽怪氣地對她說：“我們這里不歡迎不正經(jīng)的人……”蔣蘭春實在聽不下去，工資也沒要就一路哭著回了家。后來，她又去一個建筑工地上為人做飯，但工地上的人也很快知道了她的事情，幾個不三不四的男人總想占她的便宜，她只好再次辭工。后來，她又打過幾份零工，卻都因為相同的原因做不長。有時候，她實在熬不住了，想要一死了之，但一看到兒子的笑，她就又有了勇氣，決定外出打工。

2004年3月，蔣蘭春帶著兒子來到了南京，她租了一間簡陋的小房子落腳。好心的房東太太退休在家，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很可憐，小蔣浩又十分可愛，便同意在她白天上班時幫她帶孩子。為了盡可能地照顧兒子，她只能找一些時間靈活的工作，先后做過便利店營業(yè)員、茶餐廳服務員和社區(qū)清潔工，還發(fā)過傳單。她拼命打工掙錢，想為兒子攢下一點積蓄。有一段時間，她甚至同時打了四份工，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長期的體力透支加上營養(yǎng)不良，蔣蘭春患上了嚴重的胃病。因為舍不得花錢治療，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2008年4月，她被確診為胃癌晚期。得知自己活不長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兒子。她知道父母不會接受這個令他們飽受屈辱的孩子，想來想去。惟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孩子的父親，把孩子托付給他。此時，病重的她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折騰了，無奈之下，她把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了惟一的朋友——房東的女兒廖芳，請求她幫忙尋找林濤。

在長期的相處中，廖芳和小蔣浩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聽說了他的身世后，廖芳驚訝之余，十分同情，立刻答應幫忙。蔣蘭春感激不盡，把自己收藏了多年的林濤的名片交給了她。廖芳撥打上面的手機號，卻是空號。第二天，廖芳就找到了名片上的那家公司，卻被告知，林濤已經(jīng)辭職了。好在有的老同事還與他保持著聯(lián)系，廖芳因此得知了林濤的新手機號碼……

進退兩難：我是否該把私生子帶回家

一口氣講完這些，廖芳臉上已掛滿了淚水。林濤的心里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也理不出頭緒：這一切是真的嗎?自己只“嫖”過一次，竟“嫖”出了個兒子?蔣蘭春真的因為自己的一次酒后放縱，承受了那么多苦難?如果是真的，那又怎么辦呢?自己有老婆有兒子，要認一個嫖娼得來的私生子，家里還不鬧得天翻地覆?妻子能原諒自己嗎?別人又會怎么看……

廖芳打斷他的思緒，問道：“你什么時候跟我去見蘭春?她等不了多久了?！绷譂L嘆一口氣，說：“你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一下，明天我打電話給你?！?/p>

林濤回到家里時，妻子和兒子已經(jīng)睡了。他親了兒子一下，睡夢中的兒子竟笑了。林濤心里一酸：兒子是多么幸福啊!可蔣蘭春的孩子從出生就一直在吃苦，他甚至從來沒有見過爸爸。蔣蘭春將不久于人世。那么，她的孩子豈不成了孤兒?

那一晚，林濤下定了決心，去見蔣蘭春和她的孩子，面對他們，也面對6年前那段難堪的往事。

8月16日早上，林濤見到了蔣蘭春，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瘦得不成人形，令林濤不忍再看第二眼。他轉過頭去，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怯怯地看著他。林濤的心一震：這個孩子跟兒子林承宇長得如此神似，難道他就是……

這時，廖芳叫醒了蔣蘭春?？吹搅譂?，蔣蘭春暗淡的眼神里突然有了異樣的光彩。她掙扎著坐起來，費力地說：“你還記得我嗎?”其實，林濤已經(jīng)認不出她來了，可那一瞬間，她哀求的眼神似乎又讓他回到了6年前那個荒唐的夜晚——那時，她也是這樣哀求他，救她出去。林濤的心像針刺一樣疼，眼淚刷地流了下來。蔣蘭春用手指指小男孩，說：“他叫蔣浩，他真的是……你的兒子……”

見蔣蘭春情緒激動，林濤連忙安撫她說：“你放心。只要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負責的?！绷畏冀ㄗh說：“如果你還有懷疑，可以和浩浩做個親子鑒定。”這個提議，林濤和蔣蘭春都很贊同。幾天后，林濤帶著蔣浩來到了江蘇省人民醫(yī)院，做了DNA親子鑒定。結果顯示，蔣浩確實是他的親生兒子!

雖然林濤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個結果還是在他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意味著，他不能退縮，只能面對了!可是，已經(jīng)有妻有子的他，該如何面對這個從天而降的“私生子”呢?他不禁有些委屈：自己只不過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有可能犯的錯，為什么竟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后果!可是，當他看到小蔣浩讓人憐愛的樣子，又舍不得放開他的小手。況且，蔣蘭春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都敢于一肩扛起所有的苦難，他又有什么理由退縮呢?林濤終于決定，肩負起做父親的責任!

他將自己的決定告訴蔣蘭春，蔣蘭春欣慰不已。林濤又勸她住院治療，并表示愿意承擔治療費用。蔣蘭春執(zhí)意拒絕，說：“不要浪費錢了，浩浩快讀小學了，把錢留著給他交學費?！?/p>

8月30日早上，蔣蘭春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因為心愿已了，她走的時候很平靜。聽著小蔣浩凄慘的哭聲，林濤的心更沉重了……

當天晚上，林濤鼓起勇氣向妻子坦白了一切。張婷婷先是難以置信，接著傷心欲絕，又哭又鬧，把家里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林濤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她卻吼道：“林濤，我真想不到你做過這么齷齪的事!你要是想認他，我們就離婚!”第二天一早，她就帶著4歲的兒子回了娘家。

而張婷婷的父母得知這件事后，更是勃然大怒。岳父打電話給林濤，罵道：“早知道你是這么個東西，當初我就不該把女兒嫁給你!”林濤幾次上門接妻子回家，都被兩個老人罵了出來。他只好每天給妻子打電話、發(fā)短信，請求她原諒，可張婷婷永遠只有一句話：“你要認他，我們就離婚!”

妻子和岳父母的態(tài)度令林濤絕望了，他干脆把蔣浩從廖芳家里接出來，帶回了家。9月15日上午，張婷婷趁林濤上班的時間回家拿衣服，不料一開門就看見了一個小男孩。她憤怒不已，立刻打電話給林濤，讓他馬上回來離婚!林濤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了娘家。小蔣浩嚇壞了，一個勁地問林濤：“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林濤摟著他，心疼得直掉眼淚。

因為生活一團糟，林濤完全無心工作。他動不動就請假，即使上班也總是心不在焉。他領導的銷售部很快呈現(xiàn)出一盤散沙的局面，業(yè)績急劇下滑。公司老總對他極為不滿，幾次提醒他，再這樣下去，公司就要解聘他了?？杉幢闳绱耍譂€是無法進入狀態(tài)……

到了2009年5月，林濤和張婷婷仍處在冷戰(zhàn)中。在岳父一家的阻攔下，他已經(jīng)兩個月沒見到兒子林承宇了。這兩個月來，陪伴他身邊的只有蔣浩。6歲多的蔣浩會在他下班回家后給他泡上一杯茶，會在他疲倦的時候給他捶背，還會在他嘆息的時候靜靜地呆在一旁，不打擾他。這是一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孩子，林濤對他也越來越疼愛，越來越放不下。可與此同時，他又合不得那個曾經(jīng)幸福的家。面對妻子拋給他的“二者只能選其一”的難題，他苦惱極了。讀者朋友們，你們認為他應該如何選擇呢?(因涉及隱私，文中人名除廖芳外均為化名)

(責編朱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