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天子
命里注定這是一個艱辛的過程,這個過程的產(chǎn)物是詩人與詩在互相分娩著的,無可避免的歸宿!在此之前,我是一個孤獨(dú)的人,只有雨水能丈量我內(nèi)心的遼闊與深度。那一瞬間又或許是數(shù)年,我一直都在村莊這個動詞的周遭充滿渴意,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總是在痛苦中驚醒,卻又在審視中沉迷。
小小的村莊,時間,空間都在傾聽,一個自然的故事,囊括著我的生命意識。
截取歲月長河的一小段流域,目送時光遠(yuǎn)去。我看見了萬物的顫動,此時沒有什么能掩蓋沙礫的鋒芒,喜怒哀樂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充滿激情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路上有風(fēng),無孔不入;雨,肆意地敲打著我洞察世界的眼簾,與之對應(yīng)的是,我的小小村莊,使我感到惶恐,那沒有任何修飾的茅草屋啊,有什么能比檐上滴落的憂傷更為真誠呢,他們直接滲入了我內(nèi)心的荒蕪。
我還活著,這是我用來敘事的唯一方式,不盡相同的情節(jié)在不斷繁衍著。有時我會把路邊的秋色不經(jīng)意地消解成寒冬,義無反顧地去拷問雪,雪,雪!是你迷漫了我即將回歸的路徑,是你砸痛了母親不辭勞苦釀制的輕煙。我默默依附在村莊客觀的事物之間,成了一個肉體與精神都要經(jīng)歷懲罰的物件,能行走的物件,像雪地上的烏鴉,更像母親點(diǎn)燃爐膛的一枚火柴。
很難說出一個更好的理由,村莊只能是大地上的一個動詞,而我也許只是其中一個被吞沒的漢字,在一種被悄然容止的情致中默默地心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詩意?我在傾訴,我在呈現(xiàn)鄉(xiāng)間細(xì)碎的美麗,此刻我全身發(fā)抖,你應(yīng)該能聽到我幸福的喘息。
有一個秘密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來闡釋,破譯動詞的過程是艱辛的,卻是最為自然的,就像村子里的一個人老去了,而另一個人正在降生,莫名的啼哭真是一首好詩!
我沒見過大海
那是一九七八年,我作為一個生命體,有呼吸的物件,破繭而出。沒有語言只有哭聲響徹,也許那是對水最初也是最為深切的留戀吧。從此——持續(xù)的呼吸異常干燥,從四季的明滅,到對幽藍(lán)夜空的仰望,一切都還沒有結(jié)束,一切剛剛開始,浩瀚的燈火依次燃燒了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才接近做夢,把劈柴的力氣消解殆盡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水,或者水做的大海已經(jīng)無限地荒蕪了,我只能抵達(dá)更深處的驚恐,把這些楚楚可憐的虛無充當(dāng)成秋天的財(cái)產(chǎn),在此需要說明,我不是一個因?yàn)闊o奈而變得麻木的人。
這是一個缺少雨水的時代,花非花,霧非霧。我無序的思緒杜撰了生命的另一種想象,我開始寫詩,在沉默的聆聽中尋找著大海的蹤跡,水應(yīng)該是我連接著這個世界的中心思想,水是大地美麗的絲綢,是我多姿的愛人,她在我的心里安息,質(zhì)樸而平和。我是幸福的,我順利地把激情隱秘著。
有一天,我無視金屬的顏色,用黃泥做成了一副堅(jiān)挺的牙齒,理由是我想深入歲月的火爐,拒絕喝水,多么可怕的挑釁啊。來吧,野火盡情燃燒的原野,我沒見過大海;來吧,焦渴的詩人,調(diào)動你的想象,我沒見過大?!?/p>
悄悄的,披衣挑燈,攤開一片小小的村莊,那阡陌分明就是洶涌而至的恩澤啊,裹滿泥巴的血液的流向滋潤著向北的大風(fēng),原來那是劫難,那是人生必經(jīng)的驛站。一切都是寥落的,瞬間的雷聲是傾斜的,需要有人把它扶住,忍受切身的疼痛。
我沒見過大海,我咬緊牙關(guān),把一身素衣置放在一個人的墓碑之上,開始大聲吟誦一首與水有關(guān)的詩——人生本來有海,一如感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