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路

春天

一連幾天的南風(fēng)

土地開始返潮。烏黑的樹桿上

跳出一個個綠色的琴鍵遠(yuǎn)山受孕

風(fēng)起處，小草揚鞭

往遠(yuǎn)方奔馳

我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停一停腳步，讓滿坡的青草走在前面

山坡上小憩

牛放南山木犁駝下它蒼老的背脊

在廣闊的土地上騎著牛去北京

那是小時候的夢想嘴角的笑意被鳴蟬

驚醒唯一的一朵云

飄過了山頂

行走的螞蟻

一只，兩只，三只，四只……

還有更多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數(shù)數(shù)申

最前面的，是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的大伯

后面跟著父親，母親，大哥，小妹，還有

我，父老鄉(xiāng)親我說的是一對螞蟻

它們牽著黑線，在大地上緩慢行進

多么弱小，一陣風(fēng)就能把它們刮跑

卻那么有禮，有序

金盆形這地方

描述得再詳細(xì)，你也不可能知道

在祖國的版圖上也被省略了小小的金盆形

它太小了，小到只是我的故鄉(xiāng)

只是我的親人祖屋祖墳

你不可能知道的，小得像針尖

時時扎痛我

南方

在南方的山區(qū)，山都不太高

山與山之間藏著小小的村莊，清澈的溪流

金黃的稻子偎依在山腳下秋天了

天空高得陡峭

田埂上，小路邊，溪流兩岸

野草支著天線似的小花

溪水日漸消瘦

可以看見去年的石頭了，黑褐色的苔蘚

裹著小小的心霜降一過

夜露就成了霜

下午三點三十分

下午三點三十分，桂東至遂川的客車

剛好經(jīng)過一個名叫湯湖的小鎮(zhèn)

年輕的司機把喇叭按得賊響

幾個打牌的女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

爾后又繼續(xù)玩牌陽光的陰影

剛好移到去年栽種的行道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