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俏到
《水滸傳》里,很多梁山好漢都因為以暴制暴非法維權(quán),最終走上不歸路,成為命案兇手。這些兇手經(jīng)歷不同,性格各異,卻有個共同的特點,都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且他們都有一種奇特的習(xí)慣:不僅平時喜歡吃,甚至到了命案現(xiàn)場也要吃。
比如魯智深與史進在瓦官寺合力殺死崔道成、邱小乙。當(dāng)時現(xiàn)場極為混亂,有人上吊有人跳井。在此情況下,兇手還“尋到廚房,見魚及酒肉,兩個打水燒火,煮熟來,都吃飽了”。辯護人請注意,作案前兩人都吃過“干肉燒餅”,“吃得飽了”才動手;作案過程僅“斗到八九回合”,并無進食的充分理由;案后為了吃喝,還要“打水燒火,煮熟來”,耗時半小時以上。可見魯史兩位兇手視吃喝重于人命,當(dāng)真令人難以置信。
再看武松系列殺人案的卷宗,可知身為連環(huán)殺手的武松,同樣有作案之后大吃大喝的習(xí)慣性做法。比如蜈蚣嶺殺人案,當(dāng)武松擊殺惡道后,民女張某向其哭訴了一番遭遇,武松隨即叫民女收拾金銀逃生。這時,怪事卻發(fā)生了,“那婦人問道:師父,你要酒肉吃么?”武松倒也毫不客氣,說是“有時將來請我”,儼然殺人事小、吃喝事大。
嗚呼,設(shè)想一下,深更半夜之際,荒山野嶺之上,身邊尸首橫陳,周遭張皇恐怖,這邊連環(huán)殺手和被救民女居然有問有答,民女居然還想著要給兇手提供酒肉,兇手居然也吃得下去!難怪此前武松在鴛鴦樓謀殺蔣門神時,他從一樓悄然摸到二樓,在先殺蔣門神等六人、樓下已經(jīng)察覺的情況下,“見桌子上有酒有肉”,亦有閑心“拿起酒盅子一飲而盡”,并“連吃了三四盅”。
拋開是非正邪不談,面對命案現(xiàn)場的酒肉吃喝,常令人想起老街機游戲《三國志》。那些游戲主角打死敵人,總能得到包子或酒作為獎賞。吃下后補充能量再續(xù)征程。在長期征戰(zhàn)中,作為游戲者,有時會忽然覺得,游戲目的原來只是為了獲得包子和酒以延續(xù)一枚游戲幣的時間,進而衍生著長時間沉湎后的強烈虛無感。
的確,武松魯智深這些粗漢缺乏正確的理論指導(dǎo),不可能具備更高的思想覺悟和政治追求,惟有吃喝離得最近,所以每逢命案必吃喝。吃喝成了主要的戰(zhàn)利品。但另一方面對社會治安部門來說,恰可以憑借命案現(xiàn)場的吃喝痕跡,就兇手是否來自梁山反政府組織予以迅速甄別。這自然有利于打擊非法組織,卻反襯了梁山好漢作案的過低水準(zhǔn)。
蘇東坡說,人間何者非夢幻,我生涉世本為口。人生在世吃喝為大,這或是梁山好漢普遍具有的錯誤人生觀——事實證明,人生觀出了偏差,什么事情都做不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