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國

灤州風味一條街上的“禿老亮”飯莊剛開業(yè)不久，老板老亮就遇上了一件煩心事。

那是飯莊開業(yè)后的第三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老亮正打算關(guān)門，冷不丁，從門外閃進三個人來。老亮以為是來吃飯的客人，便賠著笑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后廚已經(jīng)封灶了。”其中一人說：“我們不是來吃飯的。”

老亮不由一愣，忙把這三個人打量了一番。當中一人跟自己一樣，也是個禿頭。另外那兩個人，都戴墨鏡，看著不善。一個戴墨鏡的把那個“禿頭”推到吧臺前，有些不耐煩地說：“趕快張嘴說事，還等啥呀？別忘了，今天可是最后期限。”

老亮一時沒聽明白這番話到底是啥意思，就見那個禿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說：“大哥，你還記得我不？”

老亮覺得這個禿頭是有點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便試探著說：“是看著眼熟，只是……”禿頭見老亮已記不得自己，趕緊指著自己的禿頭提醒說：“你好好想想，飯莊開業(yè)那天，對，就是前天……”

這么一提醒，老亮一拍自己的禿腦瓜子，想起來了。前天飯莊開業(yè)時，自己跟這個“禿頭”喝過酒。

禿頭見老亮認出了自己，忙說：“大哥，兄弟我遇到了麻煩，特意來找你幫忙的?！比缓?，他把來意磕磕巴巴地說了。老亮聽了，不由得心里一沉，犯起難來了。

原來，禿頭欠下了一萬塊的賭債，今天是最后期限，他要跟老亮借錢去還賭債?？扇缃襁@年月，朋友之間最忌諱的就是一個“錢”字，更何況老亮和禿頭只是一面之交，禿頭就這么登門借錢，未免唐突。

老亮面露難色，借口飯莊剛剛開業(yè)，資金周轉(zhuǎn)不開。

見此情形，兩個墨鏡架起禿頭就走，邊走邊呵斥：“你別再蒙我們了。一會兒說這個經(jīng)理是你好朋友，一會兒又說那個老板是你的鐵哥兒們。都他媽是扯淡。我們可沒耐性陪你玩了。咱還是快回去交差吧！”

就在這時，禿頭拼命掙脫兩人，跑到老亮面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哭喊到：“大哥，你得救我呀。你要是不管我，要被他們帶回去，就得剁手剁腳，把我給廢了呀！”

一聽這話，老亮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思前想后，他最后還是拿出當天的收入，加上自己手里的現(xiàn)金，湊足一萬塊交給了禿頭。禿頭寫好借條，接過那一萬塊錢，嘴唇抖動了半天，似乎想說些感激的話。話沒出口，卻哭了。

等禿頭和兩個墨鏡走后，老亮心里犯起了嘀咕，心說，該不是中了套吧？

第二天，他跟人說起這事，大家都說他傻。哪有僅憑一面之交就借錢給人的，還一借就是一萬，這不明擺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還有人說，那個禿頭和兩個墨鏡興許本來就是一伙的，串通好輕松騙走了老亮的一萬塊錢。

很快，“禿老亮”飯莊老板被人騙去一萬塊錢的事，一下子就傳開了。這事說好聽了是老亮心善，說難聽就是被人耍了，自愿當了一回傻子。這事弄得老亮郁悶不已。

禿頭一去便杳無音信。這就越發(fā)證實了人們的說法。

幾年后，老亮炒股血本無歸。緊接著，飯莊經(jīng)營慘淡，最后只得關(guān)了張。年關(guān)將近，老亮兩手空空，恐怕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臘月二十三這天，有兩個戴墨鏡的人突然找上家門來。老亮大吃一驚，這不正是那年押著“禿頭”到飯莊借錢的那兩個人嗎？

不待老亮開口，兩個墨鏡 遞給他一個特制的鐵匣子，說他倆是受禿頭之托，專程來還錢的。

老亮一聽，大喜過望，問起禿頭的情況，兩個墨鏡告訴他，禿頭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老亮一下子呆了。從兩個墨鏡的口中知道了有關(guān)禿頭的情況。

禿頭原是鄉(xiāng)下一個小鐵礦的老板，也有幾百萬的家底。只怪他天性好賭，輸光了所有家財，就連礦點都押了出去。輸紅了眼的禿頭從別處借不來錢，最后只得冒險借高利貸。

那次，禿頭借的一萬塊高利貸到了最后期限?！盎铋愅酢北阕屖窒卵褐d頭去找錢。這禿頭當年開礦的時候，經(jīng)常和朋友們出入酒店舞廳，請人洗浴桑拿。有人張嘴借錢，他從沒駁過面子。不料這次他上門求助，不論是他過去的好朋友、鐵哥們兒，還是受過他恩惠的人，沒一個肯出手相助。萬般無奈之下，也是求慌了神兒，“病急亂投醫(yī)”，禿頭竟來到“禿老亮”飯莊。他沒想到跟他只有一面之交的老亮竟真借給他一萬塊錢，讓他躲過這一劫。當時，甭說禿頭，就連押他來的兩個墨鏡都感到很吃驚。

此后，禿頭在家里弄了這個鐵匣子。每次賺了錢，便拿出一部分塞進去，留著還老亮這個鐵匣子，其實就是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儲蓄罐。禿頭把錢塞進那里，就是怕管不住自己的手，把還賬的錢再給賭輸了。

后來，禿頭得了不治之癥，臨終之際把鐵匣子交給了兩個墨鏡，托他倆日后交給老亮。墨鏡說，這是何苦呢，干脆把老亮請過來，當面給他，豈不省事?？啥d頭卻說，這筆賬眼下還不能還?！岸d老亮”飯莊現(xiàn)在生意正紅火，有沒有這筆錢并不重要。要等到生意不景氣的時候，這些錢也許就能幫老亮度過難關(guān)。墨鏡問啥時候去結(jié)這筆賬呢？禿頭告訴他們，待飯莊關(guān)張倒閉，就是上門還賬的最好時機。

墨鏡遵從禿頭的遺囑，一直在暗中關(guān)注“禿老亮”飯莊的生意。到了后來，飯莊的生意每況愈下，直至倒閉關(guān)張。隨之，老亮家中也無人上門走動了。兩個墨鏡這才抱著那個鐵匣子登門了結(jié)那筆陳年舊賬。

等用鋼鋸把那個鐵匣子鋸開一看，老亮一下子驚呆了，就見里面全是百元大鈔，捋好一點，竟有幾萬塊。

后來，老亮讓兩個“墨鏡”帶自己到禿頭墳前，把那張一萬塊錢的借條燒了，想告訴禿頭，他的這筆賬已經(jīng)還上了。

后來，聽說老亮將禿頭還他的錢一分不剩地捐給了希望工程，而他自己，則重新振作起來，又開了一家“禿老亮”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