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襪生塵
柏安妮有著海藻般的長發(fā),裸體的她小腹平坦,肌膚如絲綢般光滑,撫摸上去是冰涼的寂寞。
柏安妮有著海藻般的長發(fā),裸體的她小腹平坦,肌膚如絲綢般光滑,撫摸上去是冰涼的寂寞。
城市里有很多這樣的女人都是這樣自作自受,千方百計要嫁一個有錢的男人,但是男人為了賺錢而把她們冷落空房。于是,她們便開始尋求外遇,并且為了安全,最喜歡把過去的戀人勾引上床。
黑暗中,我附身上去,她的雙手緊緊扣住我的腰身。細微的呻吟剛剛出口,嘴唇便觸及我的肩頭,她輕輕咬住,身體的愉悅隨即呼嘯而來。
我總是拒絕不了她的身體,五年前也是這樣,以至于她的手指一旦觸及我的皮膚,就會瞬間點燃我。我在燈光下看著她是怎樣讓我達到快樂的巔峰,在情與欲的迷茫里,我看著她的眼睛,思維一片空白。
我想,她愛我嗎?或者說她只是愛我的身體?在我失神的瞬間,她抬起頭,她的眼睛微瞇,淡淡倦倦,是一種歡愛過后的意猶未盡。她說,嘉明,和你在一起真好,我喜歡一次次騰空的感覺。
我看到鏡子里自己年輕挺拔的身軀,再一次情不自禁地附在她的耳邊,是的,安妮,我也喜歡,我愛你,真希望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柏安妮的眼睛卻在瞬間失去了光彩,她淡淡地說,哦,對了嘉明,忘記告訴你了,我下周要和他去巴厘島度假。她的語氣淡然,仿若在述說他人的事情一般。
但她接著說,回來后我會立刻給你打電話,你知道的,嘉明,我是那么愛你,在我心里誰都比不過你。她語氣氣定神閑,嫵媚的眼波再次閃現(xiàn)出如孩童般狡黠的神色。
然后,她會伸出手,輕輕撫摩我的面頰,像安撫一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她手指上那枚巨大的鉆石戒指發(fā)出灼灼的光,生生刺痛了我的眼。
我低低地叫了聲安妮,聲音緩緩的,即便有太多的不甘和無可奈何,也只能壓制著。我知道一切都只能平靜收場。
我和柏安妮是大學戀人,畢業(yè)后,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而分手,我隨后去了南方跟人合伙開了家公司。初戀往往是最真摯而純潔的,不包含任何功利的成分。但是,因為年少氣盛,我們在學會包容前就有了爭吵矛盾,在擁有耐心前,已經(jīng)固執(zhí)地分離。
后來我被人詐騙,公司破產(chǎn)還欠下大筆債務,回家鄉(xiāng)躲避風頭的時候,重遇柏安妮。此時的她已經(jīng)是一家房產(chǎn)公司老總的妻子,但她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私房錢都借給我還債。雖然,她明明知道,我或許此生都還不了那筆數(shù)額龐大的錢財。
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為了愛情便不顧一切的女子了,生活的閱歷讓她變得愈加妖嬈和美麗,同時也把她打磨得現(xiàn)實而聰慧。所以當我問她到底那個男人哪點吸引了她時,她會把眼睛移過來,滿目灼灼生輝,是錢,如果他再有你這樣英俊就更好了。她笑,花枝亂顫。
她常常在我面前伸出纖纖的細指,微微轉動那枚碩大的鉆戒,不知道是無意識,還是為了向我炫耀她如今的擁有和滿足,以此來諷刺我當初和她的分手。
她這樣做的結果,當然讓我很受傷。我說:你能不能把戒指取下來,我只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讓我看見它。
她幽幽地說:記得上大學時看亦舒的《喜寶》,喜寶決定做富商的情婦,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讓他開張支票買鉆戒。喜寶挑了珠寶店里最大顆的鉆戒,戴在手指上因為太重會歪在一邊。可是她還是戴著它,在寂寞的時候轉動它,心里會有一種巨大的安全感。
我有些憤然:安妮,難道我們的愛情真的一錢不值嗎?
她冷笑:愛情對于女人來說,就像沙漏里的沙子,總有一天會慢慢漏光的。
她把臉轉過來:嘉明,你知道嗎,當年你去了外地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因為沒有足夠的錢,我流產(chǎn)的時候連麻醉劑都買不起。徹骨的疼痛讓我絕望,那一刻我發(fā)誓,這輩子一定要像喜寶一樣,找個有錢的男人,哪怕我不愛他,只要他的錢會讓我感覺到安全。
說完后,她果然把戒指取了下來,放到手袋里。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正常地面對性感美麗的舊情人會產(chǎn)生最原始的欲望,也會正常的因為她現(xiàn)在的男人比我有錢而傷了自尊。甚至,充滿強烈的憤恨和不甘。
所以,在那次歡愉過后,趁著柏安妮昏昏入睡的時候,我輕輕拉開她的手袋,把那枚碩大的鉆戒偷走了。
我相信,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肯定會以為是自己不小心丟了。她做夢都不會想到,是被睡在枕邊的情人偷走的。
我把那枚戒指用紅線穿起掛到脖子上,然后去了一家老式的澡堂。我脫掉身上全部的衣服,只剩下脖子上的那枚戒指,便泡到那個熱氣騰騰的池子中。
我的旁邊是一個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中年男人,他叫林總,經(jīng)常會在電視上露面。這個城市有很多人認識他,我也不例外。
林總開了家很大的公司,但卻因為早年的生活習慣,每個周末都會到這家老式的澡堂來泡澡。我也是在偶然的一個機會中得知這件事情的。
我的到來顯然驚動了他,他睜開眼睛,輕輕瞥了過來。澡堂里的霧氣很濃,但是昏暗的燈光還是照亮了我胸前的那枚戒指。我們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加上那枚戒指真是太大了,所以才會閃亮得如此灼目,他忽然就把眼神挪了過來。
能把你的戒指給我看下嗎?他的語氣有些不合時宜的失態(tài)。顯然,說完后他也意識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說:我覺得很漂亮,也想買一枚送給我妻子。
我理解地從脖子上解下遞給他,有些得意地炫耀說:當然漂亮,是我的情人送的。
他仔細地端詳著,眼睛一眨都不眨,恨不得拿個放大鏡仔細觀看。他的表情也隨之變化起來,驚訝、疑惑、甚至憤怒。
后來,他把戒指還給了我,神態(tài)已經(jīng)恢復到不動聲色。但我還是從他青白的臉色、噴火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暴風驟雨即將爆發(fā)的趨勢。
我小心地收好那枚戒指,然后輕快地起身穿衣離開。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兩天后,我等待在酒店的房間里,隔著玻璃窗遠遠地就看到柏安妮熟悉的身影。
初秋的天氣依然溫暖,但她卻裹得嚴嚴實實,穿著長衫長褲,還戴了副大大的墨鏡。偷情的女人穿戴如此謹慎,大抵是被丈夫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苗頭,我心里有種陰謀得逞的快感。
柏安妮很快進到房間,當她摘下墨鏡后,我才看見她的眼角有大片的淤青。我吃了一驚,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淡淡地說:結婚戒指被我弄丟了,回去后被他發(fā)現(xiàn)了,這是他打的。
然后她走過來擁抱我,她趴在我懷里,雙肩微微顫抖,像溺水的嬰兒般無助。她用顫抖的聲音說:他要跟我離婚,我該怎么辦?
我莫名地慌亂起來,于是去脫她的衣服,企圖掩蓋我的不知所措。當扯掉她的外套后,我才看到她的脖子上掛著一枚小小的銀戒,在她白皙皮膚上那些新鮮的傷痕上,顯得陳舊而暗淡。
我停下來,仔細端詳著那枚銀戒,忽然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你不認識這枚戒指了嗎,它是你送我的21歲的生日禮物。柏安妮輕輕捧起那枚戒指,有些慶幸地說:當初為了買這枚銀戒指你吃了一個月的方便面,好在丟的是那枚,雖然是鉆石的,但是花錢還是能買得到??蛇@枚銀戒指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如果丟了就買不到了。
這句話,平淡,卻犀利。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輕松而歡快,時光倒流,她仿佛還是那個把一枚廉價銀戒當成愛情信物的初戀女生。
然后我們輕輕地吻在一起。她的唇是冰涼的,像是嬰兒的,涼得像冰;而我的淚是熱的,那么深、那么燙,像我的憂愁。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但在擁抱她的時候,掛在她胸口那枚小小的銀戒指輕輕梗在了靠近我心臟的皮膚上,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我想,至少這一刻,她是真的愛著我的。
我在那家珠寶店觀賞了很久,并不停地要求店員拿最新款的鉆戒。當時針指到兩點十分的時候,我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戶,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車正不急不緩地開過來。如果沒有什么意外,一分鐘內(nèi),它將經(jīng)過珠寶店門口,再向前駛去。
換一句話說,不管有沒有意外,這輛車每天下午兩點十分左右都會準時經(jīng)過這家珠寶店的門口。
我抓起一枚最大的鉆戒,在店員和保安們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飛快地朝門外奔去。
很快身后警鈴大作,店里一片喧嘩,夾雜著保安凌亂追逐的腳步聲。但是此時,已如我事先所料,我已經(jīng)奔出門去,并且摔倒在那輛車面前。
隨后而來的保安把我撲翻在地,并且強行要從我手中搶奪走那枚戒指,但是我緊緊握住手掌,任憑那冰涼堅硬的鉆石生生割破我的皮膚。
車上的男人在喧囂吵鬧聲中走下車,他非常詫異地看到,幾天前他在澡堂遇見的那個拿著碩大鉆戒的男人,此刻正被當作一個賊按翻在地。
這個男人,就是林總。
面對珠寶店負責人的盤問和指責,我只說了一句話:這個戒指上的鉆石太小了,上一次我偷了一個女人的鉆戒,比這個大多了。
我看到站在旁邊的林總呆呆地愣了很久,他的表情由吃驚、憤怒,變成最終的如釋重負。
在被警車帶走前,我看到林總回到車里,并且調(diào)頭轉換了方向。我想,他大約是要回家向他的妻子道歉,因為他的妻子就是柏安妮。
我終于可以攤開手心,對著那幾道血跡斑斑的戒痕說:柏安妮,謝謝你,曾經(jīng)愛過我。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