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米
1
林小涵推醒我的時候已經(jīng)晌午了,她哧啦啦拉開窗簾:成哥,太陽都曬屁股了。我迷糊地爬起來捏捏她的大腿,調(diào)侃她,你看到了?她順勢倒在我懷里咯咯笑。
林小涵在御足堂上班,她被客人點到的次數(shù)總是最多,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很漂亮,她的眼神她的一顰一笑還有她的白皙皮膚都能輕易勾走男人的魂。
林小涵跟我走得很近,我想第一是因為我有錢長得也還不賴,第二是因為跟單身的中年男人一起她會很安全,她不用擔心有人會扯著她的頭發(fā)罵她狐貍精或者朝她潑硫酸。
所以很快林小涵成了我的情人。
2
林小涵喜歡穿黑色素衣,有時候半夜醒來我看到她披頭散發(fā)坐在鏡子前不肯睡覺,總是嚇一跳。我過去抱她,她的左肩頭上黑蝴蝶文身在黑暗里依然清晰。她像個孩子似的環(huán)住我:成哥,你說我們會不會有未來?
這樣的女子多半令人心疼,我不否認自己開始為她著迷。
那一段時間我開始抽過量的煙喝很多的酒,喝完后接著喝五糧液。酒后我會變得很羅嗦,我跟林小涵講我的過去——詩語,我的妻子。
詩語是我的初戀,我們結(jié)婚第二年,詩語開始抱怨日子的艱辛,她向往那種富太太的生活。她總說。為什么別人有的我總沒有呢,她終于忍不住背著我跟富商偷情。富商帶她逛高級商場,泡溫泉,到任何一個城市都會給她帶紀念品,她的笑容多起來。
男人都愛面子,都很難容忍深愛的女人背叛了自己,何況她的籌碼并不高,是吧,林小涵。我抱了拖坐在我身邊的她,她安靜地點點頭:成哥,你很愛她。是,我很愛詩語,直到最后把這種愛揉進恨里一點點傾泄出來。我開始打詩語,每一下都像打中自己的內(nèi)心。有時候她跪下來求我,成毅,你別打了,我們離婚吧。你看,她太固執(zhí)了,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想著跟我分開跟富商遠走高飛。所以我停不下來。
詩語最后選擇了自殺,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夜里,她吃了過量的安眠藥。這個世界令人多絕望,在詩語離開的三年后,我成了某公司的副總。我沒有深交的朋友只有無數(shù)的敵人,但我有自己的車有小別墅,我還有了小情人?;蛟S只要堅持這三年,我們始終會相親相愛百年好合吧。
林小涵,你害怕嗎?我問她。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3
不知道的事還很多。但是你不得不信。
林小涵介紹了她哥哥給我認識,我原本以為我并不可能跟這樣的人深交或者更有可能會成為敵人,奇怪的是,我居然跟林輝稱兄道弟了。大凡有別人在的時候他叫我成總,私底下時他叫我成哥。他說,成哥,把我妹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我們在俱樂部里打保齡球,林小涵遞水給我,林輝在旁邊笑。
我坦白跟林小涵說受過傷的男人大多不會再相信天長地久的,她仰仰頭自信地跟我說,成哥,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看了看林小涵,她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像夜的精靈,林小涵不像別的女孩,23歲仍在迷茫或為一些小事情撒嬌任性,然而林小涵不會,她從來沒主動向我伸手要過任何東西,包括愛。
大凡周末時我會跟林小涵溺在一起,夏天海景房清早的小公園里有很多的蝴蝶,林小涵穿著棉布裙在樓底下歡快地轉(zhuǎn)。多半時間我在陽臺上喝早茶并朝她微笑揮手,有時候我感到暈眩。林小涵像極了蝴蝶,很美好,但如果你把她捧在手里握得太緊,她會因此感到恐慌。
我知道,林小涵是真的投入了。
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對浪漫這個字早已經(jīng)失去了敏感,我有的只是用錢來迎合林小涵的微笑。可是林小涵說,15歲那年我失去了雙親,跟哥哥相依為命,成哥,你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林輝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沒有時間來問候妹妹的一切,有時候我問她,你哥那么有錢你干嗎還在這上班呀?她用眼睛瞪我: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亮了天又黑了,日子從指間流逝。
4
后來的一些事慢慢成了記憶,我記起我共打了林小涵三次。
第一次是在酒吧里,林輝給我一包白色的東西,我知道那是什么。林輝拍拍我的肩膀,成總,沒事,你嘗嘗,好東西。林小涵把頭湊過來:成哥,你別嘗。她搶了林輝要遞過來的東西。林輝說小涵,男人的事女人別管。林小涵不依,臉在燈紅酒綠的酒吧里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把手伸向她:聽話,把它給我。
林小涵還是不依,她把那包東西丟在地上就踩。我掄了她一巴掌,她顯然還沒明白過來一臉驚詫。其實那次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林輝,他的臉刷的變了,但他沒說什么。后來我常想找機會為此事道歉,但我沒有。
回家的車上,林小涵扭過頭看窗外,眼睛紅紅的。我拉了拉她的手,她甩開了我,我說,你看我給你買了什么,我從身上掏出她看了好幾次都嫌太貴沒買下來的項鏈。她把頭埋在我懷里:成哥,以后別了。
第二次時,我的毒癮已經(jīng)有些無法控制了。林小涵抱住了我,我能感覺到她皮膚透出的冰涼和微微的顫抖。我請林小涵松手,她說,成哥,你要堅持住。我先是推不開她,后來就甩了她好幾個巴掌,我看到她的臉漲得通紅,眼淚掉下來,但她仍緊緊地抱著我。我又用腳踢她,不停的踢她,她一動不動,痛苦的我只能開始不停地扯自己的頭發(fā),我看到林小涵把瘦小的手臂伸進了我嘴里。
那一次,我陪著林小涵在家休養(yǎng)了足足一個星期。我抱著她說對不起,她死死抱住了我并且咬住了我的肩頭:成哥,不要再有下次了,我害怕。
最后一次,我避開了林小涵,我的確害怕她的眼神,也不想傷害她。當時我正在小包間里,林小涵氣勢洶洶地進來,她那次顯得很強勢,拉起我的手:成哥,我?guī)闳プ允?。我聽到大家哄的一聲笑了,我甩開她的手她又過來拉我,我又甩開,這一甩居然把她摔到了茶幾邊,她爬起來跪下來:成哥,算我求你了。我說,林小涵,你別以為你是我什么人,給我滾!
那天外面一定下了很大的雨,我不知道她的眼里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成毅,你會后悔。我冷笑,我不在乎,反正我有的是錢。這個社會還有什么是用錢換不到的嗎?比如林小涵,比如她的甘心情愿。
5
林輝說我只有一個妹妹。三個月后我戒了毒,我打算娶林小涵了。所以這個世界上不僅有很多的不知道還有很多的不可思議。
我給林輝打電話:你現(xiàn)在過來吧,我和林小涵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林輝的寶馬開得很神氣,可是再神氣沒有了剎車一切都只會帶來恐懼。他摔下高高的山涯,雜草石頭碎片扎得他全身傷痕累累。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臉已經(jīng)被滴下的汽油燃得面目全非。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面對這樣的死亡,我手足無措,我抱著自己的頭不停自責,如果我沒叫林輝開車過來接我就沒事了。林小涵哭得昏了過去,在昏倒之前,她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問我,成哥,你真的會娶我嗎?
一個星期后,林小涵選擇了自殺,她吃了過置的安眠藥。成毅生命中的兩個女人都選擇用同一種方式離開。想起此前林小涵跟我說過的話:成哥,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知道她知道了一些事,她手心里有我口袋里的那把鑰匙,那是林輝的車鑰匙。
幸運的是她被發(fā)現(xiàn)得早,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失去了記憶。這樣的結(jié)局或許才是最好。
6
警察的職務(wù)中有一種叫臥底,他沒有真實身份,背景可以虛擬。2007年,局長說,成寧,毒品公司的巨頭叫林輝,你去吧。我沒有絲毫猶豫,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為了這案件已離我遠去。
秋天的時候,我去看林小涵。我抱了她,她也抱了抱我,然后她抬頭朝我笑了笑:哥哥。
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愛是否與愛情有關(guān),但當時的確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