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　芬

日本的飯局不但多，而且常常吃不飽，回來還要自己加餐。日本的飯局菜式眾多，往往一頓飯下來一二十道菜，盤子大碗大，但菜量少得可憐，一道菜分到每個人的盤子里不過一勺一口而已，即使20道菜也不過20來口。吃一個日本飯局常常要用三四個鐘頭，這20來口菜分成三四個小時來上，其充饑水平可以想象。有的朋友不免對日本人頗有腹誹。

如果了解日本人對于飯局的思路，這種馬拉松式的吃不飽飯局，就更應該得到理解。

日本自古以來把飯局當做溝通感情、解決問題的重要手段，至今長盛不衰。在日本，至今把“飯局”看做很好的交流溝通手段。即便是日本最普通的職員，每個星期都少不了一兩次飯局。時間通常是周末，辦公室的同僚們一起出動，下飯館吃一頓算是慣例。此外，還有五花八門的飯局名目，什么“忘年會”、“送別會”和“新人會”等等。

不過，這種飯局可不是能夠輕易推辭的。在日本，不參加飯局有丟飯碗的危險。因為日本的飯局，是一種“官方”性質(zhì)的活動。它的作用，在于增進上下級之間的溝通，培養(yǎng)同僚之間的感情，也是協(xié)作單位之間增強連接的紐帶。說到底這是工作的一部分。

日本的公司或機構(gòu)有著強烈的等級觀念，平時上下級之間界限嚴格，極少感情交流，只有在酒桌飯局上，雙方才會放下身段，坐在一起稱兄道弟。這時，日本的老板也會講笑話，員工也可以無所顧忌地高聲談笑(當然大家也卻絕不會隨便到失禮和忘卻自己身份的地步)。日本人的生意，也喜歡在酒桌上完成，往往協(xié)作單位的幾個頭頭喝了幾杯以后，今后的合作意向就決定了。

這種飯局雖然不是硬性規(guī)定參加，但總是不參加飯局的職員，一來會被認為不合群，難以駕馭，二來會被認為不肯把自己的時間投入飯局，為公司的業(yè)務(wù)努力。這當然意味著他對公司感情不夠深，而且沒有協(xié)作精神，日本的員工不乏因此丟了飯碗的。

既然日本的飯局承載著這樣的社交功能，“吃”本身就不再是飯局的重點。日本飯局更重視每道菜的特色和精美，而不在乎是否讓客人吃飽。其實，日本的飯局費用相當高昂，每個人平均的消費都在5千日元上下。

這種飯局文化大概也來自于日本人涇渭分明的性格。如果對比中國，是頗為有趣的。比如洗澡，中國人并不回避泡澡帶來的愉快，也會在浴池中一邊搓洗一邊享受，而日本人既然把泡澡的目的定位為感受熱水的舒適，于是必須先在外面洗好了才跳進去泡。在他們心里，洗澡和泡澡，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既然如此，雖然飯局同樣被視為社交場合，中國人并不反對一邊談事情一邊吃得朵頤大開，而日本人則更多把飯局中的“吃”作為一種飲食的藝術(shù)來欣賞，吃飽不是目的。

所以，在日本吃飯局，絕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把握好其中的禮和度，足以讓人隨時繃緊一根弦。

然而，日本的飯局，也的確有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其先進之處，至少有二：

第一，日本的飯局中絕不勸酒。想喝酒的人也不會自己倒，而是作勢給別人倒酒，別人就明白他是想喝了，會反過來給他滿上。這樣既避免了酒后的無意之失，也是對個人意愿的尊重。

第二，日本的飯局，原則上是自己掏腰包，極少有公款吃喝的現(xiàn)象。每個星期的聚餐，都是員工各自繳納一份，由臨時選出的干事負責，吃完后多退少補。因此，大多數(shù)日本員工的每月工資，都會預留固定比例作為應酬用款，高級管理層的比例更高，有的多達5%～20%。也許就因為如此，日本飯局雖多，卻并未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

（石景瓊摘自《經(jīng)典雜文》

2009年第5期圖/劉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