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新
有一位進城務(wù)工的鄉(xiāng)下漢子,在鬧市區(qū)中心廣場摸獎時,摸到一輛進口的豪華寶馬車。
領(lǐng)獎時,披紅戴花的他讓記者又是拍照,又是錄音采訪,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到窮鄉(xiāng)僻壤的山溝里,那里炸開了鍋。
三親六故、五湖四海、九州八方的親朋就像盛夏的蒼蠅新發(fā)現(xiàn)一個裂了縫的臭雞蛋般浩浩蕩蕩、轟轟烈烈地開了過來,全是“郎中開棺材店——死活都要錢”的人。
居然還有一個住在非洲的遠房親戚來信,說在非洲發(fā)現(xiàn)一個重大商機:當(dāng)?shù)厝酥粣鄢噪u卻從不吃鴨子,于是他烤熟了鴨子請當(dāng)?shù)厝似穱L,結(jié)果大受歡迎。現(xiàn)在,他正上竄下跳,四處聯(lián)絡(luò),準備投資上“北京烤鴨”的項目,目前正缺資金,請漢子務(wù)必幫一把。
漢子哭著一算,這幫人張口要的錢,購買一個中隊的“阿帕奇”直升機了。
少言寡語的漢子精神上已瀕臨崩潰,只好在一個身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腳底抹油——溜了。
在萬眾紅眼的矚目下,如何隱姓埋名、不露聲色地順利取走巨款,過著富足又安寧的生活,這個“生存還是毀滅”般的話題一點也不比《哈姆雷特》里的那位王子讓人輕松。
于是乎,一位患輕微孤獨癥的中年學(xué)者,得知自己中了500萬獎金,先到馬戲團跟小丑表演者學(xué)習(xí)如何扭曲五官表情,又跑到曲藝團跟口技大師學(xué)習(xí)變聲,前后忙活半個月。
領(lǐng)獎那天,他全身披掛把自己整成曹操一樣的大花臉,穿著京劇演出服,晃晃悠悠進了彩票中心。
可代買彩票的同事早就守在旁邊。這下子,五叔六嬸七大姑八大姨聞風(fēng)而動,做保險的、推銷基金的、投資理財?shù)?、傳銷墓穴的一撥接一撥地登門,還有賊眉鼠眼的人趁亂在大門外做記號。十幾年家里都沒有接待過那么多“客人”,中年學(xué)者也消失了……
幾年后,在一片峰巒高聳的原始森林深處,忽然傳出有野人出沒的重大新聞。
后來,科考隊在一間奇怪的小屋里,見到一位看林老漢。在科考隊保證不對外泄露真相后,看林老漢才披露說:“這些都是暴露了身份后來此避難的可憐的中獎?wù)摺4蠹也灰偃ゴ驍_他們了,他們與虎狼熊蛇為伴,生活得很愜意。他們非常討厭人,對人有明顯的暴利傾向,除了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畢竟他們都是被人逼到這里來的?!?/p>
一位專家不解地問看林老漢:“請問您是怎么進來的?”
“我也是受不了威逼恐嚇,才逃到這里的?!笨戳掷蠞h忽然嚎啕大哭,“我是彩票投注站的站長,這些中大獎的都是在我那里買的彩票?!?/p>
(選自《微型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