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志剛
喜根找到工作很偶然。喜根進城里都半個多月了,還搭在同鄉(xiāng)新春的工棚里住,帶出來的錢也快用光了,他開始犯愁,心想城里的工作咋這樣難找呢?
這天,喜根剛打外面回來,張新春就說:“喜根,找到工作嗎?”
喜根搖搖頭,說:“有一家說要人就通知我!”
張新春說:“那就是還沒找到是不?這樣,工地上有一個工友說回家跟老婆辦離婚,他要回去幾天,可是他又不想丟了這份工作,他想找一個人替班。你幫個忙行嗎?”
喜根沉默了一下,說:“幫忙是可以,可是我錢都花光了,這吃飯咋辦?!”
張新春說:“我那工友說了,這忙也不叫你白幫,你做的工工錢不但全部歸你,他每天還額外補你10塊錢,這些錢他一回來就給你,不要你等老板發(fā)工資!”
窘境里,有這好事落下來,樂得喜根自然是滿口就答應了。
第二天,喜根就給人當起了替工。那位找到替工的工友由于不再擔心回來找不到工作,放心回家辦事去了。
喜根幫人干了半個月。半個月之后,那工友把事辦完回來接班,當即就跟他兌現(xiàn)了替班的工錢。喜根呢,有了這筆錢很快就緩解了在外尋工的壓力。
然而就在喜根再次準備出去找工作時,新春又來找他。原來工地又有一個工友接到電話,說家中老父病故,回去處理后事,可照工地上的規(guī)矩,任何打工仔都沒有事假,回去當然也行,卻必須辭工??蛇@位工友回去處理父親的喪事也就十天半個月,之后他仍需要打工維持生計。辭工重新找工作,誰都知道也不是件易事。因此,他首先想到的是,上哪去找一個替身打工。喪父的工友把事一說,新春就把喜根介紹給了他。
他倆就在工地見面,一攤條件,喜根又給人當起了替身工。
新春見喜根又接了這份活,開玩笑地跟他說:“喜根,生意不錯啊,找不到工作你不如干脆就幫人做替身工算了,工錢不比我低呀!”
不料就是這句玩笑話,喜根茅塞頓開,說:“新春,說得沒錯,反正去找一份正式工做也挺難,如果工地時常有這類人找替身,咱不如專干替身!”
新春說:“這事經(jīng)常有的,打工的請不到假,但換誰誰家里沒有一點事?這些人都要人幫忙接替工作,你專干這行也不壞,收入好的話,我也跟你一塊干!”
“行!”喜根說,“咱專做替身得了!”
這時新春又說:“你不能光守株待兔,你要考慮工友辦完事,你要重新去找活。我給你出個主意,上打字店打個攬活信息,打上電話號碼在四周民工居住地及街頭巷尾貼幾張,到時你不用坐等人家上門請,需要的人就可以跟你聯(lián)系了!”
喜根說:“這個好,一下工我就去打幾張攬活信息貼一貼!”
喜根真照做了。攬活信息貼出去,電話一個接一個來。
“喂,你是替身打工喜根嗎?”喜根說:“我就是!”“能不能幫我替幾天工?最近我身體不好,我想休息幾天,可是老板說顧客催著要貨,讓我堅持堅持。真的,我吃不消了,你來替替我怎樣,工錢好商量!”“你是干啥的?”“司機,只是送送貨!”
聽到這,喜根不停地連連搖頭,說:“司機?我沒駕駛執(zhí)照,這個我替不了,況且我現(xiàn)在已替了一份工,人家還沒回來,你找別人吧!”
對方見找不到合適替身,懇切地說:“那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
喜根說:“我只替人干體力活,技術活我身邊沒這種人!”
對方見找不到替身打工的人接替自己的工作,遺憾地掛了電話。
接著又有電話打進來,對方工作是室外安裝空調,喜根還是不會做。
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電話打過來,然而不是對方催得緊喜根脫不了身,就是工種喜根替不了。更奇的是,飯店的服務小姐及家政保姆也向他求助。
接到這種電話,喜根啼笑皆非,將它當作笑話說給新春聽。不料新春聽后非但沒有笑,相反卻一臉認真地問:“這事是真的呀?”喜根說:“我還能哄你嗎?”
新春一扯喜根,說:“喜根,你說我把老婆接來行嗎?”
喜根一臉狐疑說:“你是說讓我走人,叫你老婆來住?”
新春拍了他一巴掌說:“傻瓜,我不是那個意思,工棚里我老婆咋住得?我是說現(xiàn)在有人找你干女人的活不如叫我老婆來,這樣她不是也可以出來掙點錢?當然有活就干活,沒活也可以幫咱做做飯洗洗衣服,這樣不是挺好!”
“對呀!”喜根說,“我咋沒想到讓你老婆來,還有,我也可以叫我未婚妻金蘭她一塊來,她們來了,我們不住工棚,去外面租出租屋!”
“對,咱倆就這么干!”新春說。之后,兩人就各自給家里打電話,一個讓老婆來到了工地,一個叫未婚妻進了城。
兩個女人進城,喜根和新春則各自租了一間小出租屋,雙雙干起了“替身打工”。
這天,喜根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對方是個娛樂城的服務員,她說家中老母生病,要回去侍候幾天,可是老板不答應她辭工,所以想請人替工。喜根滿口答應了下來,而后讓未婚妻金蘭去接替她工作。金蘭呢,見喜根這么快就幫她找到活干,一高興給了喜根一個香噴噴的香吻就興沖沖地去了娛樂城。
在那兒,金蘭干的是給客人倒酒、陪人OK的活,雖然歌唱得走調兒,業(yè)務也不太熟悉,但由于年輕貌美能招攬顧客,經(jīng)理還是接受了她。不僅如此,經(jīng)理說如果她工作令他滿意,即使人家回來,也留下她工作的。
喜根呢,見給未婚妻找了這么一份好工作,那股高興勁甭提了。他鼓勵金蘭:“那你好好做!”
看到這,同鄉(xiāng)新春也格外眼紅,他拉著喜根說:“再有這樣的活,你幫我老婆也介紹一份!”
喜根說:“行!”
不久,喜根接到替工的電話,將新春老婆介紹給人當了保姆。
此時的喜根,見憑著運氣也能立足于城里,不但給未婚妻及新春的老婆找到活干,而且還有人洗衣做飯,直認為這趟進城沒白闖。
然而正當喜根高興時,出乎意料的事發(fā)生了。
這天,喜根正在工地干活,金蘭卻踉踉蹌蹌地跑了來。咋?還沒等喜根問她怎么回事,金蘭就一頭撲進他懷里哭起來。
喜根放下手中的鐵鍬,說:“怎么了,誰欺負了你?”
哪料喜根不問還好,一問,金蘭哭得更兇。這樣哭了一會,金蘭哽咽道:“喜根,俺對不住你!你打我吧!”
“咋的?”
“我……我……已是別人的人了!”
聽到這,喜根猶如被人打了一悶棍,只差沒昏過去。
原來,金蘭在娛樂城因為貌美及鄉(xiāng)下人那股特有的清純,很快就叫經(jīng)理看中,經(jīng)理為了能長期將金蘭留在身邊,便對她動了壞心眼,于是總是借故贊美她工作出色,今天給她加工資,明天請她吃飯。如此三番兩次,金蘭終于架不住了,這不今天和經(jīng)理一塊吃飯時,就多喝了幾杯,隨后不知不覺失了身。失身后的金蘭呢,總覺得對不住喜根,于是上工地找他來了。
明白了這一切,喜根恨得牙齒都咬碎了,崩出一句話,說:“走,咱找他!”
可是金蘭卻抓住他胳膊,說:“別……”
喜根說:“叫咱就這樣放過他?”
金蘭慚愧地說:“事情都已發(fā)生了,你找他有用嗎?況且他是個有錢人,你這樣跑去會吃虧的!”
“那咱去告他,我不信天底下沒一個說理的地方!”
說到這,金蘭“撲通”跪到地上哀求他,說:“喜根,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咱對不住你,咱倆解除婚約吧,他說你的經(jīng)濟損失他承擔!”
“你……你……”面對未婚妻,此時喜根更是傻眼,說,“你說、說什么?解除婚約,他賠我的錢?”
金蘭點點頭。
“你是說你同意跟他了?”
金蘭無語。
看到這,喜根兩顆豆大的淚珠頓時就從眼眶中流了出來。他能說什么呢,原本他想在城里好好闖蕩一番,沒想?yún)s因為干了一份替身活,卻引出這么一出悲劇。喜根后悔呀,后悔千不該萬不該將未婚妻叫進城去做娛樂城的替工妹。
可此時此刻,金蘭不但失了身,同時心也讓人擄走了,他還能留得住她嗎?面對金蘭,喜根不得不做出痛苦的選擇。
“走!”喜根吼道,“你走吧!”
金蘭得到了喜根的寬容,從包里拿出一沓錢擱在他面前,說:“這是他給俺賠你的彩禮錢,愿你好運,將來討個比俺好的女人吧!”說著一步一回頭離開了工地。
喜根見心愛的人漸行漸遠,眼眶又一次被淚水模糊了。他見金蘭背影逐漸遠去,不知是恨是愛或者是悔恨,他猛抬起腳,一腳將那一沓鈔票踢得頓時滿天飛舞……
喜根摔了手機,決心不再干替身打工。
他回到出租房,收拾行旅準備回家刨地過日子,那樣也許日子清貧,但總歸不會叫金錢弄臟了自尊。
他買了一張車票,前往列車候車室,等候回家的列車。
這時,老鄉(xiāng)新春卻急急地趕來,并一把拉住他,說:“喜根,你可把我坑苦了!要走?你先借點錢給我!”
喜根納悶:“咋?”
新春說:“我老婆叫人給騙了,你讓她替工替什么不好,卻替什么保姆,原來那個保姆偷了雇主家的錢跑了!”
喜根說:“人家偷雇主家的錢關你老婆什么事?”
“有你說得這么簡單我找你干什么?”新春一臉哭相,說:“那偷錢的保姆說我老婆是她表妹,雇主信以為真將我老婆扣下,真兇卻跑了!”
“那、那你也不能怨咱!”喜根說,“替工的主意是你幫咱出的,讓你老婆去替工也是你說的。再說我替工,也不跟著倒霉嗎?”說著,喜根往懷里掏出從地上拾起的那把傷心錢塞到新春的懷里,說:“拿去,它雖然毀了我,但還是希望能救你!”……
之后,兩條漢子在候車室四只手握著那把錢,齊聲號啕起來……
(責編:非本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