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起

我和別的孩子一樣，特別喜歡小動物，像貓啊，狗啊，兔啊，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在哪里遇到它們，我總想伸出手去撫摸一下它們那一身光滑的軟絨絨的毛，甚至想跟它們貼個臉兒。如果有工夫，我還會跟它們玩上個把鐘頭。

我家曾養(yǎng)過一只大貍貓，身上的花斑毛有一寸來長，圓滾滾的，足有六斤多重。晚上，它總是睡在我的被窩旁邊。呼嚕呼嚕地給我唱催眠曲。冬天夜里冷，我就把它摟進被窩里。可暖和了!不過這貍貓有一個毛病——愛打野食吃。終于有一天晚上它沒有回來。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出去找它。結(jié)果在房后的北溝里發(fā)現(xiàn)了它的尸體——肚子不知被什么野獸豁開了。那天我哭了，連早飯也沒吃。一連好幾天臉上丟了笑模樣兒。

不過我家還有一條老狗。七八歲了。沒了貍貓我就格外喜歡它了。它長得高大，可是脾氣溫和，有了生人來，它光是汪汪叫，卻從來不去啃人家的腳后跟。大概是太老了吧，不久它就死去了。父親怕我太傷心，也怕家里沒有了看家狗不得勁，第二天就跑到寵物市場去買來一只小狗。那小狗真帥：一律油黑的毛，背上還有兩塊巴掌大的淺灰色的花斑，像是精心編織上去的兩個圖案。它身子矮小，渾圓。四肢短而粗壯。粗粗的尾巴搖擺不停，顯示出一股力量。它的頭特別大，臉寬、鼻闊，耳朵寬而厚，總是耷拉著，但并不貼在腦門上——這正是它的迷人之處。所有這一切都透出一種獅子般的強健、勇猛。于是我給它起名叫“獅子”。

一年以后，“獅子”長大了。它雖然不像我當初想象的那么威風(這多少有點讓我失望)，但在狗群中它已經(jīng)是出類拔萃了。它活潑，機靈，常常在家中搖著尾巴竄來竄去，舔舔這個的手，拱拱那個的腳。很得全家人的歡心。而我從它身上得到的樂趣就更多了。晚上寫完作業(yè)到睡覺前的時間幾乎都是和它一起度過的。我叫它跳小板凳，叫它在地上打滾，它都十分順從，而且能做得像雜技團里的小狗一樣精彩。冬天，我常帶它到后山去追逐野兔子，或者看它扒開田鼠窩，肆意戲弄那驚慌失措的田鼠……它帶給我多少樂趣啊!

然而，它也使我憤怒過。悲傷過，我甚至毒打過它。

外婆離我家僅有20里地。所以媽媽常回去看外婆。每次回去，如果趕上是星期天，或是節(jié)假日，我是非跟上不可的。這倒不是因為外婆家有幾個小伙伴，可以一起捉迷藏：也不是因為我嘴饞(每次外婆都給我煮雞蛋吃)。而是因為外婆家有8只雪白的小兔子。那兔子非常懂事，你跟它好，它也對你好。當你愛撫它的時候，它就會用三瓣嘴去吻你的手，弄得你癢癢酥酥的很好受。

每次到外婆家，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兔子，而且把我?guī)サ暮贸缘臇|西一古腦兒都給它，也不管它愛吃不愛吃。因為我不僅愿意看它聞東西吃東西的樣子，更多的是想表現(xiàn)我對它的情誼。

外婆見我愛兔子愛得要命，就答應(yīng)給我一對兒。你想我該多高興啊，從此以后，那可愛的小東西就屬于我了。放學以后，或是星期天，我將驕傲地跨上小籃子去為它挖野菜?？梢詭е』锇榈郊依飦砜此?。他們可是沒有呢!聽說剪下的兔毛還可以賣錢。到那時我就可以用自己的錢去買學習用具了。過年節(jié)，更可以隨心所欲地買些小玩意兒送給小弟弟，那該多來勁啊!對了，爸爸愛喝酒，若是他那天沒了錢，我就掏給他三角五角的，他肯定會高興。等以后兔子下了小崽，一窩七八個，說不定我也成了養(yǎng)兔專業(yè)戶呢!

那天回家，天已經(jīng)很晚了，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睡，鼓搗了半宿，竟然自己設(shè)計，自己施工，為它們壘成了一個漂亮的窩。

可是，沒過幾天，那曾經(jīng)給過我無限快樂的“獅子”卻撕碎了我的美夢。有一天，我背著書包從學?；丶?，剛一進門，媽媽就告訴我，說兩只小兔子被“獅子”咬死了。我趕緊跑過去看，兔窩里空空的，只留下一些散亂的兔毛。我哭了，心里充滿著悲哀和憤怒。媽媽一邊痛罵著“獅子”一邊勸我說，可以再向外婆要一對。果然，第三天放學以后，我的兔窩里就又有了一對小兔子。經(jīng)過了這場“兇殺”事件以后，我有點恨“獅子”了，每次看見它，我都狠狠地瞪它兩眼。自然，那種逗它跳小板凳，在地上翻跟頭的興趣是沒有了。我的愛全部都傾注在了兔子的身上。就連媽媽洗好了準備給爸爸過生日拌涼菜的菠菜，我也偷著喂了兔子，惹得媽媽罵了我一頓。

那天下第三節(jié)課的時候，聽小剛說他們家剛剛起完胡蘿卜，我一蹦老高，說：“那可是兔子的美食，給我?guī)最w行不行?等兔子下了小崽，我給你一只。”

小剛歪著腦袋問：“真的?說話算數(shù)?”

“真的，我們拉勾，誰說謊不是人!”

放學后，我和小剛一溜煙地跑到他家，裝滿了一書包胡蘿卜，又一蹦三跳地往家跑?？傻郊乙豢矗疑盗耍和米硬灰娏?，只有一灘殷紅的血跡和沾了血的一綹兔毛。

這次我沒哭，只覺得胸中燃燒著一團怒火，燒得我心焦膽裂。我把書包一甩，發(fā)了瘋似地去尋找“獅子”——我非打死它不可!

“獅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犯了罪，驚恐地看著我，渾身發(fā)抖，眼角匕好像還掛著模糊的淚水?？墒俏耶敃r是鐵了心腸的，全然不顧舊日的交情，掄起鐵鍬就劈。

“獅子”被我打倒了，趴在地上嗷嗷地慘叫著，可憐巴巴，像是向我求饒。那聲音，好可憐呀I我的心軟了，手腕再也沒有了力氣。鐵鍬掉在地上，我跪在“獅子”身旁嗚嗚地哭了。

“獅子，你疼嗎?”我撫摸著被我打過的脊背，“不是我不講交情，是你太殘忍了!”這話剛一出口，我就覺得心虧了：我把它打成這樣，難道不殘忍嗎?“獅子”的兇殘，是不是因為我偏愛兔子，冷淡了它，讓它產(chǎn)生了強烈的嫉妒心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