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三
一、一道難題
鴨綠江市濱江大道邊上有一家四星級的望江大酒店,這家大酒店是鴨綠江市最大的民營企業(yè)家何大江投資興建的。望江大酒店周圍環(huán)境好、酒店內(nèi)部設(shè)施檔次高、服務(wù)員個個都是百里拂一的漂亮姑娘,再加上有陳副市長的特別照顧,酒店的入住率常年保持在八成以上。鴨綠江市的民營企業(yè)家們都羨慕地說:“望江大酒店是搖錢樹,嘎嘎響的人民幣,就像江水一樣,嘩啦啦地都流進何大江腰包里了!”
何大江的妻子陳蘭,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tǒng),她高高的個子,白白的皮膚,既有東方女人的端莊秀美,又有歐洲人種的豁達和浪漫,是一個百里挑一的美人。何大江一家三口住一幢三百多平方米的別墅,家里雇著一個名叫巧梅的年輕保姆,是這個城市里最早富起來的少數(shù)幾個家庭之一。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令人羨慕的小家庭,最近卻遇上一個難題;何大江的母親要來鴨綠江市看孫子。何大江五歲的兒子小寶卻在三個月前突然失蹤了。小寶是由陳蘭和保姆巧梅帶著去菜市場的時候丟失的。那天是星期日,菜市場里的人特別的多,陳蘭和巧梅只顧買菜了,一不留神,小寶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起初,陳蘭和巧梅以為孩子淘氣,跑到別的地方玩,一會兒就回來了??墒牵敹苏冶榱苏麄€菜市場,也沒看見孩子的影兒,這才慌里慌張地報告了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說,小寶很可能是被入販子拐賣了。
最近這個城市里接連發(fā)生了好幾起丟失未成年失兒童的案件,都和一個活動猖獗的犯罪集團有關(guān),這個犯罪集團專門拐賣學齡前的小男孩。陳蘭一聽這話,當即就昏倒了。派出所的民警說鴨綠江市公安局,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正在組織警力偵破,也許用不了多久,小寶和其他被拐賣的孩子就能找回來。何大江和陳蘭非常相信民警的承諾,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要是老太太一下火車看不到孫子,后果就嚴重了!
何大江的母親有嚴重的心臟病,老人家把這個小孫子視為掌上明珠,俗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何大江非常孝順,孩子丟了后,他害怕母親經(jīng)受不了這個沉重的打擊,一直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老人家?,F(xiàn)在母親要來看孫子,瞞是瞞不住了,萬一老太太為這件事引發(fā)了心臟病,那可就性命難保了……
老太太在電話里說,她己經(jīng)從老家動身了,從何大江的老家哈爾濱到鴨綠江市,坐火車也就十個小時,也就是說明天中午母親就要到了。何大江急得團團轉(zhuǎn),他不時地搓著雙手說:“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陳蘭流著眼淚說:“丟了孩子,我的心都要碎了,萬一婆婆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遭受了這么沉重的打擊,陳蘭一直病病歪歪的,現(xiàn)在天天都在吃中藥。聽了妻子的話,何大江更加心急如焚:難道真的要禍不單行嗎?他萬分焦急地說:“紙里包不住火,這件事早晚也得讓我媽知道呀!”
就在何大江兩口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小保姆巧梅走過來說:“何大哥,陳蘭嫂子,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孩子丟了,你們就租個兒子嘛,反正老太太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小寶的面了,她也不一定能認出小寶現(xiàn)在的模樣。你們先花錢租一個臨時兒子,糊弄著過了這一關(guān)……”等老太太回哈爾濱,再把孩子還給人家……”
巧梅這個主意出得也太離譜了,何大江一時沒轉(zhuǎn)過彎兒來,他瞪大了眼睛說:“你說什么?我就聽說有租房子、租東西的,還從來沒聽說有租兒子的呢!簡直是天方夜譚……”
巧梅十分認真地說:“何大哥,我可是為了你好。你先糊弄著度過了眼前這一關(guān),等老太太回了哈爾濱,你再把孩子還給人家,這件事,我看沒問題?!?/p>
陳蘭說:“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呀!”
巧梅說:“什么一時一世的,還是先顧眼前吧。你們丟了兒子,己經(jīng)夠難受的了,要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幾上,老太太再有個三長兩短的,這日子還怎么過……”
何大江思索片刻后,也覺得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他長嘆一口氣說:“巧梅,就算按你說的辦法,可是我們到哪兒去租孩子呢?”
巧梅說:“這我可幫不了你們,我是一個外來打工的小保姆,在鴨綠江市能認識幾個人?”
陳蘭說:“我看那個劉醫(yī)生路子挺廣的,求他幫幫忙吧?!?/p>
這個劉醫(yī)生是一家大醫(yī)院的內(nèi)科大夫,巧梅的老鄉(xiāng)。這次陳蘭丟了兒子受刺激后,心情一直不好,憂郁成疾,吃了很多西藥都不見效,巧梅就請來了這個當大夫的老鄉(xiāng),幾付藥用過后,陳蘭感覺好多了。通過幾次接觸,陳蘭看出這個劉醫(yī)生交際非常廣,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她覺得租孩子這種事情,是上不得臺面的,只有這種人才能辦成。
何大江也覺得劉醫(yī)生是最佳人選,他立刻附和說:“對對對,這種事情,只有劉醫(yī)生這種人才能辦成。”
可是,巧梅卻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我跟劉醫(yī)生只是老鄉(xiāng)關(guān)系,兩人并沒有更深的交情,辦這種事情,我可張不開這個口?!?/p>
陳蘭明白,巧梅這個機靈漂亮的鄉(xiāng)下姑娘無非就是想要幾個辛苦錢,她立刻大度地說:“巧梅,只要你能說服劉醫(yī)生幫我們這個忙,錢的問題,我不會虧待你倆的?!?/p>
巧梅不好意思地說:“陳蘭嫂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何大江也說:“巧梅,你在我們家也五六年了,我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這件事情辦成之后,我給你一千塊辛苦費,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巧梅這才點了點頭說:“那,我就試試吧?!?/p>
巧梅打了一個電話,劉醫(yī)生很快就來到了何大江家。這個劉醫(yī)生長得白白凈凈,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像個大學教授似的。就是這樣一個人,辦起事情卻喊哧咔嚓,痛快得很,何大江說明請他來的用意之后,劉醫(yī)生非常有把握地拍著胸脯說:“沒問題,明天上午,老太太到達鴨綠江市之前,我保證給你們租一個兒子!”
一個難題終于解決了,何大江夫妻二人都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二、節(jié)外生枝
第二天,劉醫(yī)生果然領(lǐng)來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這個男孩長得虎頭虎腦,非常招人喜歡,也許是觸景生情,陳蘭竟然從孩子的臉上,看到了小寶的影子,她親熱地撫摸這孩子的臉,眼含熱淚說:“這孩子,太像我們小寶了……”
何大江也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連忙轉(zhuǎn)過身去,偷偷地擦了擦眼淚。見此情景,劉醫(yī)生說:“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干,既然說是為了糊弄老太太,咱說什么也不能露出破綻呀!為了找一個跟你們家小寶模樣差不多的孩子,我昨天晚上把整個鴨綠江市都轉(zhuǎn)遍了……”
何大江連忙拿出兩疊人民幣說:“這是兩千塊錢,我分成了兩捆,一捆一千。你留下一捆,算是我給你的辛苦費,另外一捆,麻煩你交給孩子的父母,就算是租賃孩子的租金。”
劉醫(yī)生接過錢笑著說:“有錢人就是腰粗,那我就替孩子的父母謝謝何老板了?!?/p>
陳蘭問:“孩子叫啥名?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劉醫(yī)生回答說:“這孩子叫大雷,他父母都是浙江來東北打工的,男的在建筑工地上當瓦工、女的在路邊擦皮鞋。這孩子的媽媽長得非常漂亮,有一天,一個韓國來的大款到她的攤上擦皮鞋,一眼就看上這個江南女子了,擦完鞋,這個韓國人給了她一百元錢。再后來,這個家伙就天天到這里擦皮鞋,而且每次都給一百元。孩子的媽媽終于頂不住金錢的誘惑,一年前就扔下丈夫和孩子,跟那個韓國富商跑了……”
何大江說:“這個高麗棒子也太缺德了!請你轉(zhuǎn)告孩子的父親,讓他放心,在租賃期間,我們一定像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對待大雷?!?/p>
劉醫(yī)生說:“我一定把你的話轉(zhuǎn)告孩子的父親。”
這個叫大雷的孩子臉上臟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凈,怎么看也不像老板家的少爺,何大江就吩咐說:“巧梅,你趕快燒水,給大雷洗個澡,陳蘭,你去拿一套小寶的衣服,給大雷換上。哈爾濱到渤江的火車就要到了,我這就開車去火車站接老太太。你們一定要趕在老人家進門之前,做好一切準備,千萬不能讓我媽看出破綻。”
于是,大家就分頭忙活起來了,不大一會兒,大雷已經(jīng)以嶄新的面目出現(xiàn)在別墅的客廳里了。煥然一新的高檔兒童時裝、進口休閑兒童鞋、脖子上帶著銀質(zhì)長命鎖……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孩子,陳蘭又想起丟失的兒子,她擦著眼淚說:“我們家小寶,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呢!”
巧梅連忙在一旁提醒說:“陳蘭嫂子,你怎么還叫他大雷呢?這個孩子現(xiàn)在就是小寶了,你可千萬不能把戲演砸了!”
劉醫(yī)生在一旁感慨地說:“人是衣裳,馬是鞍,剛才大雷那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像個農(nóng)村的孩子,現(xiàn)在穿上小寶的衣裳,怎么看怎么像個富人家的孩子。人啊,其實就是一身皮!”
巧梅說:“劉醫(yī)生,你別在那里發(fā)表感想了,趕快幫著想一想,還有什么地方?jīng)]考慮周到,千萬不能露出破綻?!?/p>
劉醫(yī)生猛然拍著腦門兒說:“哎呀呀,多虧你提醒,要不然可真要出麻煩了。大雷,啊,不不不,小寶得管陳蘭叫媽呀!要是不叫媽,老太太肯定要起疑心的。還有一點,大雷你可要記住,從現(xiàn)在起你就改名叫小寶了……”
巧梅接著說:“對對對,小寶,趕快叫媽呀!”說著。把孩子推到陳蘭面前。
陳蘭也進入了角色,她含著眼淚說:“孩子,你就叫我一聲媽媽吧?!?/p>
大雷卻搖著頭說:“不,我不叫,我不叫,我沒有媽媽……”
巧梅也在一旁哄著說:“小寶,你要是叫她一聲媽,我給你吃巧克力,叫,快叫呀!你看看你現(xiàn)在穿的這身衣服,多漂亮呀!你要是叫媽媽,還能穿更漂亮的衣服……”
劉醫(yī)生則板著臉嚇唬孩子說:“你要是不叫,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讓你變成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就這樣連哄帶嚇唬的,大雷終于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媽——”
大雷一聲媽,又讓陳蘭想起了小寶,她一下子把孩子抱在懷里,說了聲:“小寶……”眼淚就刷刷地流了下來。
恰巧在這時,何大江攙扶著母親,顫顫巍巍地走進客廳。老太太一見到孫子,立刻就走過來,雙手抱著大雷一邊親一邊說:“小寶,我的大孫子??上胨滥棠塘恕?/p>
老太太果然沒看出破綻,何大江、陳蘭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何大江的母親在鴨綠江市住了整整一個月,老人家不但沒發(fā)現(xiàn)這個孫子是假的,而且祖孫二人感情越來越深,等到她要回哈爾濱的那天,說什么也要把孩子帶走。這一下,可把何大江和陳蘭難住了,租來的孩子,怎么能隨隨便便就帶到外地去呢?何大江好說歹說,總算是把老太太的思想工作做通了。送母親上火車那天,為了不讓母親傷心,何大江把大雷留在家里交給巧梅看著,他跟陳蘭兩人送老人家去的火車站。在站臺上老太太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說:“過春節(jié)的時候,你一定要帶著小寶,一塊兒回哈爾濱?!?/p>
何大江含含糊糊地答應(yīng)著說:“媽,你就放心吧!”
火車徐徐地駛出站臺,何大江不禁長出一口氣說:“這場戲總算是演完了!”
何大江和陳蘭還沒出站臺,劉醫(yī)生就氣喘吁吁地跑到二人面前說:“出事了,出事了……”
看到劉醫(yī)生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何大江問道:“出啥事了?”
陳蘭也說:“劉醫(yī)生,你不要著急,有話慢慢說。”
劉醫(yī)生這才喘了一口氣說:“大雷的父親死了!”
“啊!”
何大江、陳蘭不禁大吃一驚!
三、將錯就錯
劉醫(yī)生喘著粗氣說:“我知道老太太今天要回哈爾濱,就想跟大雷的父親談?wù)劙押⒆宇I(lǐng)回去的問題。誰知,我到工地上去找他的時候,工地上的包工頭說,兩天前大雷的父親干活時不留神,從十層樓的腳手架上掉下來摔死了……”
兩天前某建筑工地出的這個傷亡事故,電視臺曾做過現(xiàn)場報道,何大江和陳蘭都看過這條新聞,沒想到這個不幸的民工就是大雷的父親。陳蘭同情地說:“這個大雷命也太苦了,媽媽跟別人跑了,現(xiàn)在爸爸又死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
何大江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家吧?!?/p>
三個人立刻匆匆忙忙走出站臺……
回到家里,巧梅早領(lǐng)著大雷在門口等著了。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朝夕相處,大雷和陳蘭也建立起了親密的感情,陳蘭剛走下汽車,大雷就張著兩只小手,嘴里喊著:“媽媽,媽媽……”一下予撲進陳蘭的懷里。陳蘭抱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叫了聲:“小寶……”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大雷非常懂事地邊給陳蘭擦眼淚邊問:“媽媽,媽媽,你怎么哭了?”
陳蘭不想讓孩子知道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她掩飾地擦了擦眼淚說:“媽媽沒哭,媽媽沒哭……”
看著這個懂事的孩子,心地善良的陳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站起來悄悄把大江拉到一邊低聲說:“大江,既然現(xiàn)在大雷已經(jīng)沒有父母了,我們就將錯就錯收養(yǎng)了這個孩子吧?!?/p>
何大江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陳蘭又走到大雷面前,親切地撫摸著孩子的臉說:“小寶,從今天起你永遠也不離開這個家,我會像疼愛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疼愛你,你愿意么?”
大雷天真地問道:“那,我就永遠不能再叫大雷了嗎?”
陳蘭含淚點了點頭說:“對,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寶了……”
大雷立刻撲在陳蘭的懷里,親切地叫了聲:“媽!”
劉醫(yī)生高興得拍著手說:“太好了,太好了!陰差陽錯,王老板又得了個大兒子,可喜可賀呀!今天晚上我們可得好好慶祝一番。”
巧梅也高興地說:“這可是一件大喜事,一會兒我多做幾個菜,好好慶祝慶?!?/p>
何大江連連擺著手說:“不行不行,這么重大的事情,不能草率。今天晚上我要在望江大酒店,大擺宴席,我還要請上所有
商界的朋友,好好地慶祝慶祝。劉醫(yī)生,這件事你可出大力了,現(xiàn)在我以望江大酒店董事長的名義正式宣布,從今天起,你隨時隨地可以在望江大酒店免費就餐,想吃什么隨便點!”
劉醫(yī)生笑著說:“那,我就先謝謝王老板了!”
陳蘭說:“謝啥呀,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巧梅撅著小嘴不高興地問:“那,我呢?劉醫(yī)生可是我給你們請來的……”
何大江連忙說:“你也一樣,享受劉醫(yī)生同樣的待遇!”
巧梅這才抿著嘴笑著說:“這還差不多!”
這天晚上,何大江果然在他的酒店里,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慶祝宴會。何大江收養(yǎng)了一個民工的兒子,這一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鴨綠江市。報紙、電臺、電視臺熱熱鬧鬧地宣傳了好幾天,公安機關(guān)很快就給孩子報上了戶口。陳蘭丟了一個兒子,又揀了一個兒子,可是眼前這個小寶畢竟不是那個丟失的小寶,也就是說這個民工的兒子,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她的親生兒子。每當陳蘭看到這個孩子在家里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時,她都不禁想起自己的親生兒子。久而久之,陳蘭的身體就越來越差,整天病病歪歪的,打不起精神來。
自從收養(yǎng)了這個孩子后,劉醫(yī)生就成了何大江家里的座上客,他經(jīng)常來別墅陪何大江夫婦聊天。當劉醫(yī)生看到陳蘭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時,就主動給她開了一個藥方,還說這是他家?guī)状鎮(zhèn)鞯囊粋€秘方,專治心情郁悶等疑難雜癥。何大江親自按照這個藥方到藥房抓藥,巧梅細心把藥煎好,再一口一口地喂進陳蘭的嘴里。這個秘方果然見效,喝了劉醫(yī)生開的藥后,陳蘭就覺得心情輕松很多??吹狡拮由眢w一天天好起來,何大江就十分感激地說:“劉醫(yī)生,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呀!”
劉醫(yī)生謙和地笑了笑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常言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我劉某人既然交了你這個朋友,當然就該全力以赴了!”
一番話感動得何大江熱淚盈眶,他緊緊握住劉醫(yī)生的雙手說:“認識你,真是三生有幸呀!”
就在這時,突然又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個派出所的民警突然來到何大江家,通知他被拐賣的小寶找到了,要他趕快去公安局認領(lǐng)兒子。
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何大江和陳蘭立刻跟隨民警來到公安局。在公安局里,何大江和陳蘭見到了丟失將近半年的兒子,一家三口抱頭痛哭……
四、石破天驚
丟失的兒子找到了,財大氣粗的何大江自然又是大擺宴席,隆重地慶祝了一番。那一天,何大江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jīng)后半夜了??墒?,當他踉踉蹌蹌走進客廳的時候,他意外地看到小保姆巧梅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fā)上,似乎有什么話要跟他說。
何大江問道:“你怎么還沒睡?”
巧梅含著眼淚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大雷?”
一句話問得何大江張口結(jié)舌,此時他完全沉浸在找到兒子的喜悅之中,竟然忘記了一個月前收養(yǎng)的大雷?,F(xiàn)在巧梅提出這個問題,何大江就實話實說:“這個問題,我還沒考慮呢?!?/p>
巧梅冷笑一聲說:“哼,你沒考慮,可是你的夫人已經(jīng)采取行動了!”
何大江問:“陳蘭采取什么行動了?”
巧梅擦了擦眼淚說:“這些日子,大雷一直跟陳蘭睡在一個房間里,可是她找到親生兒子之后,就再也不理睬大雷了。今天晚上,她就把大雷送到我的房間,現(xiàn)在她正美滋滋地摟著親生兒子睡大覺呢!”
陳蘭找回了親生兒子,冷落了收養(yǎng)的大雷,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作為保姆的巧梅,一時看不慣,心里難受,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里何大江就安慰巧梅說:“這件事你就不要多心了,反正我跟陳蘭已經(jīng)收養(yǎng)了大雷,說什么也不會把他趕出家門。我何大江大小也是個企業(yè)家,就憑我的經(jīng)濟實力,別說是一個大雷,就是再收養(yǎng)十個八個孩子,也不成問題?!?/p>
巧梅卻仍然不依不饒地進一步追問:“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現(xiàn)在你找回了小寶,大雷還算不算是你的兒子?我干脆把話說明白了吧,將來大雷長大了,他能不能像小寶一樣,也有繼承權(quán)?”
這個問題何大江的確還沒來得及考慮,他有些不高興地說:“巧梅,這個問題好像不是你一個保姆所應(yīng)該問的吧?”
巧梅突然把臉一板說:“因為大雷也是你的親生骨肉!”
仿佛晴天一聲霹靂,何大江頓時呆若木雞,他萬分驚訝地問道:“你……你……你說什么?”
此時的巧梅情緒也激動起來,她站起來走到何大江面前說:“何大江,我再說一遍,大雷和小寶一樣,也是你的親兒子?!?/p>
何大江仍不相信地搖著頭說:“不可能,這不可能!”
巧梅突然出人意料地揚起手,啪的一聲給了何大江一個響亮的耳光,嘴里憤憤地罵道:“姓何的,你這個衣冠禽獸,難道你把六年前那件事忘了嗎?”
何大江就像被雷擊了似的,一下子坐在沙發(fā)上,臉上的汗珠立刻就冒了出來……
六年前,陳蘭生小寶的時候,何大江到勞務(wù)市場聘請十八歲的巧梅到家里侍候月子。當年的巧梅就像六月天的荷花似的,渾身上下水靈靈、鮮嫩嫩,是個人見人愛的漂亮姑娘。陳蘭在醫(yī)院里生孩子,三百多平米的別墅里,就剩下何大江跟巧梅二人了。何大江和很多暴發(fā)戶一樣,也不是個本分人,雖然家里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可是仍不時在外面拈花惹草,什么桑拿浴、歌舞廳的,他經(jīng)常光顧。在這么一個饞貓似的男人眼皮子底下,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白天晚上晃來晃去的,他能忍得住?終于有一天晚上,當沒有一點防備的巧梅鎖上門在衛(wèi)生間洗澡的時候,赤身裸體的何大江用鑰匙打開門,惡狼似的抱住了驚慌失措的姑娘……巧梅哭得死去活來,何大江拿出厚厚的一疊人民幣說:“巧梅,你別哭了,我何大江今后保證不再欺負你。只要你不把這件事說出去,這一萬塊錢就是你的了!”
巧梅是遼西山區(qū)來的小保姆,她的家鄉(xiāng)至今還沒解決溫飽問題。這個貧困山區(qū)出來的姑娘,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也許是巧梅被那一萬塊錢打動了,她果然沒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何大江也沒食言,以后的日子里,他也果真沒再打巧梅的主意。陳蘭從醫(yī)院回家后,也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墒?,麻煩還是出現(xiàn)了,巧梅懷孕了!何大江雖然在外面拈花惹草,可是他在陳蘭面前卻始終裝扮成一個正人君子,因為他能有今天,陳蘭的父親起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陳蘭的父親是鴨綠江市主管商業(yè)的副市長,當年何大江和陳蘭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這位副市長可是出力不少。何大江明白。這個副市長能讓他從一個普通工人,搖身一變成為腰纏萬貫的企業(yè)家,他也同樣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眨眼之間就讓何大江再回到他原來的位置上去。何大江害怕陳蘭看出巧梅懷孕的事,毀了他的錦繡前程,所以他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堵住巧梅的嘴。何大江又拿出一萬塊錢,讓巧梅回老家把孩子做掉。巧梅也沒給何大江添麻
煩,她二話沒說,拿著兩萬塊錢就回了遼西老家??墒?,何大江萬萬沒想到,一年之后。巧梅突然又回來了!巧梅說她還想在何家做保姆,陳蘭也覺得用個熟人比用生人好,就一口答應(yīng)了。何大江以為巧梅收了他兩萬塊錢,那件事情就結(jié)束了,他怎么也沒想到,五年前巧梅沒把那個孩子做掉,他更沒想到五年后的今天,這個孩子又陰差陽錯地成了他的兒子!
此時的何大江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主人的派頭,他低聲下氣地問道:“你……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此時的巧梅卻出奇的冷靜,她不緊不慢地說:“你現(xiàn)在就立一份遺囑,你在遺囑里寫上,大雷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死后,大雷和小寶享有同等的繼承權(quán)?!?/p>
何大江說:“我今年還不到四十歲,哪有這么年輕就立遺囑的?再說,這件事我得跟陳蘭商量商量才能定,這個家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巧梅指了指樓上陳蘭跟何大江的臥室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把陳蘭叫醒,我們?nèi)齻€好好商量商量呀?”
何大江連忙擺著手說:“別別別,我的姑奶奶,這件事可千萬不能讓陳蘭知道,我寫,我寫,我寫還不行嘛!”
巧梅這才得意地說:“這還差不多!”說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和筆說:“寫吧,我都準備好了?!?/p>
何大江非常不情愿地接過了筆和紙……
五、黃粱夢斷
寫完遺囑之后,何大江再三地懇求說:“巧梅,我按照你的意愿辦了,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讓陳蘭知道。我這個家庭的情況,你也了解,要是陳蘭知道了我背著她把財產(chǎn)的一半,給了大雷,她一定跟我翻臉。到那時,我們倆誰也別想達到目的……”
巧梅說:“你放心吧,我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為了不讓陳蘭看出破綻,何大江跟巧梅商定,在孩子長大成人之前,誰也不能公開這件事。在這期間,巧梅仍然是這個家的小保姆,她表面上還要恭恭敬敬地侍候何大江一家四口。就在這時,何大江突然聽到陳蘭在樓上非常痛苦地呻吟著:“哎喲……哎喲……”
何大江連忙跑進臥室問道:“陳蘭,陳蘭,你怎么了?”
陳蘭邊呻吟邊說:“大江,我難受呀……大江,趕快送我去醫(yī)院……我可能要死了……”
情況緊急,何大江不敢怠慢,他連忙親自開著車,把陳蘭送到了醫(yī)院。值班醫(yī)生認真地給陳蘭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竟然什么病因也查不出來!陳蘭仍在痛苦地呻吟著,何大江非常著急地責問大夫:“你是怎么搞的?折騰了這么長時間,連病因都查不出來!”
值班醫(yī)生看了何大江一眼說:“你不要發(fā)火,根據(jù)我多年的經(jīng)驗,你愛人根本就沒有病!她這是慢性砷中毒……”
值班醫(yī)生的話,如同五雷轟頂,何大江頓時被驚呆了,他大驚失色地說:“什么什么?我愛人是慢性砷中毒!?”
值班醫(yī)生說:“看來有人是想致你愛人于死地呀!”
何大江瞪大了眼睛問:“致我愛人于死地!?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呀?”
醫(yī)生說:“這個問題,就不是我做醫(yī)生的能回答的了。你好好回憶一下,在最近這段時間里,你愛人都服用過一些什么藥物?”
何大江一拍大腿說:“難道是他?”
何大江想到了那個劉醫(yī)生。陳蘭過去身體非常健康,從來沒吃過什么藥,這次因為丟失孩子,精神受了刺激,就是這個劉醫(yī)生給開的什么祖?zhèn)髅胤?,難道是他在陳蘭的藥里做了手腳?安頓好陳蘭之后,何大江連夜駕車來到公安局值班室,一個姓陳的年輕警官接待了他。陳警官認真聽取了何大江的陳述,告訴他先不要打草驚蛇,公安機關(guān)一定能把這件事情調(diào)查清楚。何大江整整折騰了一個晚上,當他從公安局回到家里的時候,巧梅已經(jīng)把早餐都準備好了。巧梅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何大哥,陳蘭嫂子得的是啥病?半夜三更往醫(yī)院跑……”
何大江剛要回答,他猛然想起那個劉醫(yī)生不是巧梅的老鄉(xiāng)么?難道這個巧梅也參與了這件事?想到這里,何大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又聯(lián)想起昨天晚上巧梅逼著他寫遺囑的表情,似乎也不像一個偏遠山區(qū)單純的年輕姑娘,那樣子倒像個城府很深的陰謀家……一連串的疑問,何大江覺得問題越來越復雜了,他不能向巧梅吐露真情。何大江喝了一口牛奶含含糊糊地回答:“沒事兒,可能是吃東西不注意,鬧肚子了?!?/p>
巧梅看了何大江一眼,也沒再追問。這天下午,公安局陳警官來到望江大酒店,告訴何大江說:“根據(jù)我們掌握的材料,這件事的確是那個劉醫(yī)生干的,種種跡象表明,你家的小保姆巧梅也牽扯到里面了……”陳警官還要何大江再提供一些可疑的線索,協(xié)助公安機關(guān)早日破案。何大江害怕說出他立遺囑的事情,陳蘭肯定跟他翻臉,他不想失去苦心經(jīng)營才得到的一切,更不想毀掉這個家,所以就回答說:“沒有了,沒有了……”
三天后,當何大江開車把陳蘭從醫(yī)院接回家時,客廳里只剩下小寶自己在玩耍,巧梅跟大雷都不見了。何大江問兒子:“小寶,你巧梅阿姨和大雷到哪去了?”
小寶奶聲奶氣地說:“巧梅阿姨接了個電話,流了很多眼淚,然后就走了……”
何大江又問:“誰來的電話?”
小寶說:“不知道……”
何大江馬上就意識到,很可能是巧梅聽到了風聲,帶著大雷逃跑了。何大江情不自禁地長出一口氣說:“好,好,走了就好!”
誰知陳蘭突然冷笑一聲說:“何大江,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是我打電話讓巧梅去公安局自首的!”
何大江萬分驚訝地問:“是你打電話讓巧梅去公安局自首的!?這是為什么?”
陳蘭說:“你覺得很奇怪么?實話告訴你吧,那天晚上你跟巧梅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何大江更加吃驚地問道:“這么說,你連我立遺囑的事也知道了?”
陳蘭說:“姓何的,你大概還沒想到吧,連那位劉醫(yī)生利用巧梅跟你有過一個孩子這件事,企圖敲詐你的事情,陳警官也告訴我了……”
何大江說:“你見到陳警官了?”
陳蘭說:“你以為只要你不說,這件事就永遠是個謎了!”
原來陳警官覺得陳蘭慢性中毒這個案子案情太蹊蹺,而何大江又不肯提供其他線索,他就詢問了陳蘭。陳蘭把她那天所聽到的,全部告訴了陳警官。公安局根據(jù)陳蘭提供的材料,覺得巧梅是這個案子的重要人物。陳警官經(jīng)過大量的內(nèi)查外調(diào),事情終于真相大白了。
當年巧梅被何大江強奸懷孕后,就是她的老鄉(xiāng)劉醫(yī)生幫助打的胎。巧梅一個農(nóng)村姑娘,對自己的貞操看得很重,唯恐這件事敗露后,自己一輩子找不到人家,于是她就懇求劉醫(yī)生一定要給她保密。這個劉醫(yī)生結(jié)過婚,老婆出國后跟一個老外跑了,留給他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也就是租賃給何大江家的那個大雷。當年劉醫(yī)生先是乘人之危占有了這個可憐的姑娘,然后又指使巧梅利用這件事,等待機會狠狠地敲詐何大江一筆錢。三個月前,劉醫(yī)生買通了一個人販子,偷走了何大江的兒子小寶,他又以自己的兒子大雷,精心編造了一個莫須有的故事,冒名頂替當年巧梅懷的那個孩子,唆使巧梅威逼何大江立下遺囑,企圖達到占有何大江財產(chǎn)的罪惡目的。這個劉醫(yī)生還在陳蘭的藥里偷偷下了毒,企圖讓陳蘭在不知不覺中“自然死亡”,免得將來跟他兒子爭財產(chǎn)!這一切,都是以跟巧梅結(jié)婚為誘餌,誘騙這個可憐的姑娘上當?shù)摹j惥僮屑毞治隽税盖?,他覺得巧梅雖然也參與了這起詐騙案,可是她也是個受害者,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個陰險毒辣的劉醫(yī)生。陳蘭聽了陳警官對案情的分析,也十分同情巧梅這個可憐的姑娘,為了爭取寬大處理,她打電話讓巧梅自首……
聽了陳蘭的述說,何大江仍不服氣地說:“可,我也是受害者呀!”
陳蘭說:“從某種意義上說,你也是這個案子的罪魁禍首!”
嘀嘀……
門外響起了警笛聲,何大江知道自己難逃法網(wǎng),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陳蘭,看在我們夫妻多年的分上,你就饒了我吧!再說,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五六年了……”
陳蘭說:“從法律的角度講,那件事還沒超過訴訟期!”
何大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劉醫(yī)生、何大江都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巧梅因為是從犯,而且又主動揭發(fā)了劉醫(yī)生的罪行,所以得到了寬大處理,免于刑事處分。心地善良的陳蘭,仍然收留她在家里做保姆。法庭當場釋放巧梅的時候,陳警官語重心長地說:“巧梅姑娘,一個公民在任何情況下,都要通過正當?shù)姆墒侄?,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quán)益啊!”
巧梅眼含熱淚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