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雨琪
3月5日晴
我要說的羅金,大概并不叫羅金,不過是我從大人嘴里聽來的近似音罷了。所以,我暫且稱他羅金。
其實我對羅金并不很了解,只知道他小時候因為患過腦膜炎,留下了后遺癥。從此頭腦不如以前靈光了,也不知為什么,羅金沒有了父親,只和母親生活在外公院子里的一所平房中。
羅金雖然有生理缺陷,但他卻有一份工作。這工作很簡單,不過是收集每家每戶的垃圾,再用板車運送到離院子不遠(yuǎn)的垃圾中轉(zhuǎn)站。他就這樣一干就是幾十年。他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結(jié)婚,更無子女,只和母親相依為命。幾十年來,母子二人共同承擔(dān)這命運的不幸。
羅金不認(rèn)識路,卻對院子熟悉得很。每天,他拉上板車,到院子里繞一遭,搖響他手里的鈴鐺,提醒人們可以來扔掉家中的垃圾了。這份讓他人看起來骯臟不堪的工作,羅金卻做得有滋有味。他只要一拉上板車,嘴角就會不自己地上揚,眼神也放出光芒。那一刻,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樣呆滯,而是洋溢著快樂,閃爍著激動。在我看來,那時的他,和正常人沒什么兩樣!
一聲鈴響,羅金的板車停在院子中央。各家各戶紛紛拿著垃圾出來。老人們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然后嘆一聲氣,搖搖頭走掉;年輕人們總用鄙夷的眼光看著他,遠(yuǎn)遠(yuǎn)地扔掉垃圾就走,不愿在他周圍多呆一秒??闪_金不管別人怎樣看他,他也總是微笑,仿佛只有工作才存在于他的世界中。
放下板車,他的目光便又呆滯起來,好像是熄滅了一盞燈,又回到了他不幸的生命中。羅金麻木地聽著別人的嘲笑,接受頑皮孩子的捉弄,甚至麻木地看著母親抹著那永遠(yuǎn)抹不盡的淚水!
可是真的,一拉上板車,一搖響鈴鐺,這些就都不同了!我承認(rèn),我也曾像其他小孩一樣,看不起過羅金。他的車迎著我走來,我會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多半是因為我害怕羅金的笑,害怕他充滿神經(jīng)質(zhì)的目光。在我眼里,曾經(jīng)無知地認(rèn)為只有那個目光呆滯,神情木訥的羅金,才是正常的,才是可以被愚弄與嘲笑的。
事實上,我們都錯了。并不是弱者就可以被看輕。沒人觀察過羅金怎樣仔細(xì)地?fù)炱鸬厣系目谙闾?,沒人注意過羅金隨手拾起別人扔在地上的紙袋。而他卻知道,這就是他的責(zé)任,更沒人會認(rèn)為羅金的目光與微笑是出自他最純真的責(zé)任感,更多的人只認(rèn)為那是一個智障人的傻笑。
雖然他不曾有過驚天動地的壯舉,但他毫無怨言為院子里的人工作了幾十年。感謝羅金,他讓我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了什么是最簡單的滿足,最純真的感動,什么是毫不世俗的快樂!也許,人生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一輛板車、一個垃圾堆,但卻是他全部的快樂。
羅金從來都讀不懂世界,他只用最單純的心簡單地生活;我從來都不知道羅金究竟是怎樣在塵世中行走,只是從他的目光中得到了最后的答案——即使羅金是生命的弱者。但他對生活的熱情不亞于任何一個人!
那天羅金不知為什么走丟了,是舅舅將他送回院子中。舅舅說:“羅金真怪,一到院子中就又認(rèn)得路了!”
是的,羅金用快樂的目光看清了院子的路,也看清了人生的路。祝他永遠(yuǎn)用這目光享受生命的快樂!
指導(dǎo)教師: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