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局長突發(fā)腦梗塞
“你若不想再住院,就老老實實呆在病床上!”林大夫略有些生氣地訓導朱偉祖。
5月25日,朱偉祖第二次向林大夫提出出院的請求。此時他躺在病床上剛滿10天。
在上海機場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當了8年多的局長,朱偉祖從來沒覺得這么累過。疫情來得急,上海局4月25日就進入了防控狀態(tài)。他把此后的一個星期稱之為“準備階段”。
“這個階段對于我們來說是壓力最大的?!敝靷プ嬲f。
作為國內第一大國際空港的出入境檢疫官,朱偉祖覺得自己肩頭沉甸甸的。浦東國際機場日均國際航班入境量超過200架次,日入境旅客逾4萬人次,比首都國際機場和廣州白云機場的總和還要多,被譽為“空中第一國門”。
更為重要的是,2010年上海世博會進入倒計時,距開幕已不足一年;而朱偉祖自己,也已進入花甲之年,滿打滿算在位的時日只有300來天。既要關照上海世博會這個大局,更要畫圓個人職業(yè)生涯這個句號,朱偉祖感覺自己這輩子還從沒遇到如此大的挑戰(zhàn)和壓力。38年的檢疫人生,他僅受派出國執(zhí)行重大專項檢疫任務就不下4次,次次都不負重托。改革開放后的十年間,為了適應質檢事業(yè)的發(fā)展,他先后四進大學校門,以超人的毅力拿回3個學歷文憑。一本由國家質檢總局在全系統(tǒng)推廣使用的《口岸英語》教材,朱偉祖乃主編之一。
“朱局是個親和力很強的專家型領導。”手下人如此評價朱偉祖:“遇事總是親歷親為,從不叫個難字?!?/p>
但此次防控甲型H1N1流感卻讓朱偉祖犯了難:面對超過200個架次的國際航班日流量,要對來自疫區(qū)的旅客全部實行登機檢疫,對于上海機場局而言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是體制編制的尷尬。同駐浦東國際機場的海關、邊檢等機構早已定編為“副局級”,而管轄虹橋、浦東兩大機場的上海機場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仍為“正處級”。正處也好,副局也罷,再過300多天行將退休的朱偉祖看得很淡,但這半格升不上去,人員編制缺口就無法解決。
“中央一聲令下,質檢人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敝靷プ嫣寡裕诜揽亍皽蕚潆A段”,他處心積慮的最大難題,就是一個字:人!
其實,對于朱偉祖而言,防控集結號剛吹響,面對的就是進出墨西哥疫區(qū)的3個航班的檢疫戰(zhàn)。這3個特殊航班的入境檢疫,牽動著全國億萬公眾的神經(jīng),成為社會矚目的焦點。為此,質檢總局蒲長城、劉平均兩位副局長先后專程赴滬督戰(zhàn),上海市韓正市長親自主持召開協(xié)調會議。
朱偉祖不負眾望,率領手下有限的兵力出色完成了任務
五一假期尚未結束,浦東國際機場防控檢疫戰(zhàn)役轉入“第二階段”:對來自重點疫區(qū)的國際航班實施登機檢疫。一夜之間,雖然兵力不足的難題在上海市政府的大力協(xié)調下迎刃而解,但戰(zhàn)前培訓、編組定崗、現(xiàn)場指揮、物質調配、后勤保障等等數(shù)不清的急務,仍令朱偉祖分身乏術,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
“即使倒下,也要往前撲!”這是質檢總局蒲長城副局長在上海做戰(zhàn)前動員時,留給朱偉祖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從4月25日到5月14日的整整20天時間里,他每天都得忙活到凌晨二三點鐘以后方能在辦公室打個盹兒。從軍醫(yī)大學轉業(yè)的機場局辦公室副主任盧勤勸他:“年齡不饒人,這樣下去您會累垮的?!彼茏孕牛粯罚骸皠e的牛不敢吹,我這輩子還從沒花過一分錢的住院費!”
5月15日,浦東國際機場防控戰(zhàn)役轉進“第三階段”:對所有進港國際航班實施登機檢疫。同日,質檢總局從直屬機構和各地方局選派的首批150名援滬大軍全部就位。
朱偉祖預感到這一天將非同尋常。早晨6點鐘起床,7時30分就位,參加徐金記局長主持的指揮部工作協(xié)調會。
盧勤走進會議室,兩眼注視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心頭頓時一驚:面容疲憊,神情萎靡,與平時判若兩人。不一會兒聽他發(fā)言,吐字也不是太清,有點“大舌頭”。
會不會是腦梗?醫(yī)學專業(yè)出身的盧勤更加仔細地觀察朱偉祖:嘴角還看不出歪斜的癥狀,喝水也沒有外漏。
盧勤不敢大意,決定隨護在朱偉祖身旁,密切關注他的體征狀態(tài)。臨近中午,他發(fā)現(xiàn)局長的臉型出現(xiàn)明顯病變,嘴角發(fā)生歪斜。
高度疑似腦梗!為了避免朱偉祖受到過分驚嚇,盧勤試探著問道:“局長,您有沒有感覺身體不舒服?”
朱偉祖回答:“還可以吧。就是感覺挺疲勞,手有點麻?!?/p>
“左手還是右手?”
“左手?!?/p>
“腳麻不麻?”
朱偉祖雙腳在地面踩了踩:“左腳好像也有點麻?!?/p>
盧勤順勢勸導:“局長,您身體可能出了點問題,我陪您趕緊到醫(yī)院看一下?!?/p>
“沒關系,可能是太累了?!毖援?,朱偉祖隨即陪同徐金記局長一行,前往機場賓館看望援滬防疫人員。
下午4時許,看望結束。朱偉祖剛一上車,盧勤就請求他速到醫(yī)院看病。朱偉祖仍以晚上的招待活動不能缺席為由婉拒,盧勤急了:“您嘴都歪了,再不去醫(yī)院就麻煩了!”
直到此刻,朱偉祖才略感問題的嚴重性。一邊打電話向徐金記局長告假,一邊隨盧勤向瑞金醫(yī)院疾馳。
在此之前,盧勤已經(jīng)致電在瑞金醫(yī)院的老師和同學,通報了朱偉祖的病癥,商定了急診程序。5時30分,朱偉祖一到醫(yī)院,就被徑直送進腦血管造影室。
造影結果出來了:右側腦血管梗塞,確診腦血栓。
朱偉祖驚懼不已:“醫(yī)生扶著我進病房,一坐下來腿就軟了”
“不幸中的萬幸。”林大夫安慰他:“血栓剛形成,還是軟的,治好了應該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p>
盧勤也有點后怕:“如果不強行把他送到醫(yī)院,由著他繼續(xù)硬撐半天,晚上在辦公室再折騰一夜,后果將不堪設想。”
老朱在醫(yī)院靜靜地躺了4天。
“病情稍有緩解,他就在醫(yī)院呆不住了,吵吵著要出院?!北R勤無奈地說。
林大夫不理他這個茬:“不住滿半個月,誰也不敢讓你出院?!?/p>
5月28日,質檢總局局長王勇親臨上??崭垡暡欤赐繂柗揽匾痪€檢疫干部職工,高度贊揚上海在甲型H1N1流感防控戰(zhàn)役中,“起到了重要的示范和引領作用,是質檢系統(tǒng)的一面旗幟”。臨別前,王勇特意囑托上海局徐金記局長,向病中的朱偉祖表示問候。
朱偉祖聞訊,再也躺不住了,當天就堅決要求出院。林大夫無奈,但叮囑他;“出院后必須在家繼續(xù)休養(yǎng)一個月?!?/p>
朱偉祖再次違背醫(yī)囑,一出院就直奔浦東國際機場……
航檢科長倒在了檢疫大廳
5月5日,墨西哥來華接運本國公民的包機飛抵廣州白云機場。機場檢驗檢疫局航檢科科長陳太銓全神貫注,做著檢疫前的最后準備。
接送27名墨西哥旅客的大巴緩緩開進停機坪,檢驗檢疫小組準備登車。突然,墨西哥駐廣州領事館領事要求,為避免引起墨西哥旅客的過度恐慌,希望中國檢疫官登車測溫檢疫時最好不穿防護服。
放棄一名檢疫官應有的自我防護權去做疫檢?這樣的要求苛刻得近乎無理!但疫情特殊,事涉敏感,陳太銓挺身而出,大喊一聲“我上”,便拿起便攜式紅外測溫儀,戴上口罩、手套登上了載客大巴。
半個小時過后。陳太銓大汗淋漓走下大巴車,向值班局長報告:“27名旅客體溫檢測完畢,全部正常?!?/p>
自防控戰(zhàn)役打響以來,陳太銓連續(xù)10天日以繼夜通宵忙碌,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5月6日,陳太銓本該補休,可他放不下千頭萬緒的防控工作,仍然拖著疲憊之身來到了機場。中午,正看著文件的陳太銓突然感到頭暈目眩,他敏感地意識到,血壓又升高了。前來報告工作的同事見他臉色蒼白、神情恍惚,急忙勸阻他中止手頭事務,到醫(yī)院檢查身體?!皼]大礙,老毛病又犯了。”陳太銓故作輕松地一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p>
5月7日,陳太銓依然沒有休息。
5月8日。陳太銓一大早就出現(xiàn)在旅檢大廳。然而,這一天他終于沒能堅持到底。持續(xù)超負荷、高強度的工作,使通過藥物力控制的血壓突破了正常的標值,終于將他擊倒在前往檢疫現(xiàn)場的通道上。
急救中心的救護車呼嘯而至。這次緊急轉送就醫(yī)的不是發(fā)熱旅客,而是指揮檢疫的航檢科長陳太銓!
5月11日,記者意欲前往醫(yī)院探望采訪陳太銓,被陳太銓婉拒?!拔业耐聜內找箠^戰(zhàn)在第一線,我卻躺在醫(yī)院里干著急?!标愄屒檎嬉馇校骸霸跈C場檢疫現(xiàn)場,你們會聽到比一個病人更多的生動感人的精彩故事?!?/p>
“陳科長累倒后,我們都想去醫(yī)院慰問他?!甭脵z科長吳惠明告訴記者:“老陳卻托人帶信囑咐大家,不要為看他犧牲寶貴的休息時間,一定要保重身體,做好自身安全防執(zhí)”
吳惠明與陳太銓,一個管旅檢,一個抓航檢,工作上分工不分家,平時配合十分默契。陳太銓一倒下,吳惠明更是忙得首尾難顧,四腳朝天。小孩出生還不到兩個月,他只能凌晨3時左右回到家替換妻子短短一個小時。即便如此,還不是每天都能做到。
“疫情流行開來,機場局工作量猛增。”吳惠明說,“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休假,還是拉不開栓?!?/p>
在白云機場局現(xiàn)場指揮部的會議室里,圓桌后的兩個長沙發(fā)上都放著簡易行李?,F(xiàn)在這里成為了檢疫官們的臨時“臥室”,會議室的桌椅沙發(fā)晚上就變成了床鋪。女同志睡覺還鎖一下門,男同志就“不管不顧”了。洗浴室很簡陋,且只有一個,男女輪流排隊使用。吃飯更是簡單:一個盒飯,一碗湯。就這樣,忙起來了還根本顧不上,經(jīng)常是中午補早餐,夜半吃晚飯。
5月初的一天晚上,吳惠明正在旅檢通道上巡查,突然聽到紅外測溫儀的報警聲。他循聲而來,發(fā)現(xiàn)值班的副科長李偉東攔下了懷里抱著一個嬰兒、手里牽著3個小孩的黑人女性。測溫儀顯示她的體溫達到了39.9℃。李偉東正勸說這位黑人媽媽去醫(yī)院。
黑人媽媽是蘇丹人,英語不太好,中文不會講。但是態(tài)度非常堅決,就是不去醫(yī)院。
“當時判斷她從非疫區(qū)來,非洲人體溫本身就相對偏高,也沒有其他流感的癥狀,再加上救護車一個小時之后才能來,4個小孩在現(xiàn)場又哭又鬧,非常難辦?!笨紤]到旅客自身的情況,李偉東決定放她入境。但是,要她簽一個保函,保證第二天去醫(yī)院。
黑人媽媽滿意地走了。吳惠明和李偉東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信息上報之后,第二天廣州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李延輝局長給李偉東打來電話。
“這么高的體溫為什么放行?”李延輝劈頭蓋臉一頓猛批,李偉東不敢吭氣,只能聽著。
“寫個檢查,把病人追回來!”李延輝局長命令道。
李偉東立即給旅客打電話詢問治療情況,不料黑人媽媽不耐煩地說,自己吃了退燒藥,不用去醫(yī)院了。
簽的保函不管用,李偉東著急了。他決定直接上門,把黑人媽媽“押”到醫(yī)院去。
吳惠明也跟去了。他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找到旅客健康申明卡填報的小區(qū)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
按圖索號,李偉東敲開了一扇門。主人睡眼巨忪地開開門,看見門口站著三個穿制服的檢疫官,頓時糊涂了。
李偉東也傻了眼,他沒想到旅客填報的門牌號碼是錯的。
3個人在小區(qū)里一通好找,終于在深夜11點敲開了黑人媽媽的房門。
門開了,黑人媽媽驚訝地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吳惠明和李偉東趁熱打鐵,一邊勸她,一邊勸她的老公。黑人媽媽的態(tài)度終于有所緩和,同意去醫(yī)院了。
事不宜遲。吳惠明和李偉東馬上開車送她去了傳染病醫(yī)院。凌晨2點,化驗結果出來了,黑人媽媽沒有感染甲型H1N1流感病毒。
李偉東當即致電李延輝局長報告結果。
“什么叫‘從嚴、從緊、從細’?”吳惠明感慨地說,“從李延輝局長下令追蹤黑人媽媽這一個案上,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來了。”
6月中旬,時隔一個月記者再次電話探詢陳太銓科長的病情。廣州機場局辦公室主任王秀軍告知:他動了手術,還在醫(y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