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中央應對金融危機的基調和方略塵埃落定之后。類似于執(zhí)行長的總理,非但要矚目于技術層面的操作,更要以政治家的擔當鼓舞民眾的信心。
溫家寶:昨天。今天和明天
很多年以前,美國政論家李普曼評價戴高樂:一個實干家,一個知識分子,一個具有歷史感和遠見卓識的政治戰(zhàn)略家,一個體現了本民族優(yōu)秀品質的人。
等到危機過后,政論家們會怎樣評價金融危機中的中國政府首腦?
待到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們會怎么議論我們的總理?
雖然部分受訪者認為,危機過后,李普曼評論戴高樂的話,的確有可能落在溫家寶總理的頭上,但是,全面評價金融危機中的總理還要等到危機過后的明天。
然而,更多的受訪者對此類議論無意置評。當下,和中國民間社會一樣,他們只是感動于68歲的溫家寶,在危機時刻所表現出的勤勉、熱忱和中國士大夫傳統(tǒng)。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閉幕第三天,溫去日本出席中日韓領導人會議,為了節(jié)省開支,當天往返不在日本過夜。隨行的記者說,考慮到實際飛行距離,總理出訪未按慣例使用寬敞舒適的波音747客機,而是波音767客機。據說,后者可以節(jié)省三分之一的航油。
大年初三,在災區(qū)度過除夕的溫家寶,出現在達沃斯論壇開幕式上,連同隨后的歐洲諸國的訪問,他向世界透露出中國“對外謹慎合作,對內積極行動”的信號。
訪歐期間,他去中國駐英大使館看望外交官員和華人華僑代‘表,說,春節(jié)七天長假一結束,身在海外訪問的他就歸心似箭了,急于回京,研究出臺造船和紡織的振興規(guī)劃。
回國前一天,他一起床,就問警衛(wèi)員,今天的股市是多少?警衛(wèi)員回答他:今天是禮拜天,不開市。
那一天,他接受了英國金融時報的專訪。他對該報主編巴伯說,他喜歡閱讀亞當·斯密的《道德情操論》,并援引該書說:如果一個社會的經濟發(fā)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眾手中,那么它在道義上將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風險的,因為它注定要威脅社會穩(wěn)定。
過了幾天,回國韻他將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醫(yī)生、小學教師、汽車司機等平民代表,請進中南海。他告訴他們,他們才是中南海的主人,期待他們不要讀稿子,而要敞開心扉說實話,說建議。
又過了幾天,溫總理走向中國政府網,以在線談心的名義,向授予他權力的人民,率先“報告”了金融危機對中國的影響、當前的情勢、我們的應對。他說,他一直認為群眾有權利知道政府在想什么、做什么,并且對政府的政策提出批評意見。
曾與溫總理討論過土地制度的清華大學教授蔡繼明說,總理勞于國務,最近這兩年明顯憔悴了。
李克強:常委副總理的“初試”答卷
剛過完春節(jié)假期不久,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就去了中國南方的經濟大省廣東。在當下的金融危機中,這是中國一個具有經濟風向標意義的省份。
他去了深圳、東莞和廣州,走進車間也走進人才市場,他問工人最多的話是,“最近是忙了還是閑了?工資是多少錢?”在東莞,李還專門為求職農民工打氣。
李在廣東說,今年是中國經濟進入本世紀以來最困難的一年,有些方面的挑戰(zhàn)和困難,“前所未有”。
對于這位年輕的副總理,過去的一年,亦是經歷諸多“前所未有”、應對考驗的一年。在他擔任新職的這段時間,交出了一份“初試”的答卷。
2008年3月23日,李克強現身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第九屆年會。作為國務院排名第一的副總理,這是李克強在新職務上的第一次公開亮相。他在開幕詞中說,中國要“避免經濟出現大的起落”。
雖然已有警惕,但沒人能預料到幾個月后世界經濟的急轉直下。
2008年7月,李克強去了溫州。這是李在任副總理后第一次去溫州,他走訪了6家企業(yè),在當地一家有4000多名職工的皮鞋企業(yè),李感慨說,勞動密集型企業(yè)只要發(fā)展得好,潛力和作用仍然很大,應該繼續(xù)給予扶持?!霸谖覀冞@樣一個發(fā)展中國家,發(fā)展一批先進的勞動密集型企業(yè),對解決就業(yè)、對整個大局穩(wěn)定都有著直接的影響?!?/p>
人們敏銳地注意到了“解決就業(yè)”和“大局穩(wěn)定”這樣的詞匯。
隨后的12月中旬,農民工返鄉(xiāng)的浪潮已經顯現,2009年春節(jié)前,李克強去了甘肅,和當地的幾個返鄉(xiāng)農民工座談。李寬慰他們說,工業(yè)就業(yè)容量有限但服務業(yè)潛力巨大,不出去務工還可以就地創(chuàng)業(yè)。
需要指出的是,經濟和民生,是李克強在過去一年工作中的主線。
作為一名身為政治局常委的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顯然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樣的表率。在廣州,他給當地官員拜年說,祝廣東牛年再顯牛的無畏勇氣和牛的發(fā)展勢頭。而在江蘇常州,李克強說,常州機會“常在”。
回良玉:“農”副總理的表情
面相敦厚的回良玉,在過去一年中的表情,未及舒展,便再度緊繃。
他分管領域中的農林水利,正在經受越來越嚴峻的挑戰(zhàn)。在2008年,它更具有了關乎整個國家經濟態(tài)勢和命運的意義。
在遭受低溫雨雪冰凍災害和汶川特大地震、遭遇全球性金融危機和國際油價、糧價劇烈波動的沖擊之下,中國2008年的糧食產量還是超過了1998年51229.5萬噸的最高紀錄。
回良玉感慨:“糧食連續(xù)五年增產,這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沒有過的。在嚴重的自然災害和不利的市場環(huán)境中,農業(yè)農村發(fā)展能取得這樣好的成績,確實來之不易。”
然而,未及咀嚼欣慰,便迎來了更大的挑戰(zhàn)。
這一年里,城鄉(xiāng)統(tǒng)籌的話題一再被點燃。有關農民權利和土地保障的爭論拉鋸,正到緊要關頭。原本轟轟烈烈的市場化大勢,在金融危機和國際糧價暴漲的寒冬中受到狙擊。臨近年終,十七屆三中全會試圖開啟農村體制的新思路,引發(fā)了更為激烈的地權爭論。
農村改革行至今日,每一步都已不是農業(yè)領域所能涵蓋的命題。土地、城鄉(xiāng)壁壘、糧食安全、生態(tài)保障、農民工出路,無一不需要在逼仄的現實空間中繼續(xù)摸索前行。
春節(jié)剛過,回良玉回到舊任地安徽、江蘇,回憶起當年主政時的日子:“奇瑞汽車現在和當初不一樣了。十多年前,只有一塊平地,圖紙沒有,人員也沒有,你們在包裝箱上畫圖紙。我看過以后,出門眼淚就掉下來了。當時我就說,只要有這樣的人,只要有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就沒有干不成的事?!?/p>
然后,他帶著農田水利、農產品方面的合作意向,繼續(xù)他因地震而中斷的拉美之行,以農為媒,開掘政治空間。
欣慰與焦慮交雜的表情,還將伴隨著他。
經濟危機中的總理們
張德江:挑戰(zhàn)最棘手難題
去年4月28日,張德江擔任副總理不到兩個月,就遭遇十幾年來最嚴重的鐵路事故,兩列火車在山東膠濟線相撞,近百人死亡,四百多人受傷。
張在不到半天內就直赴現場,有數十家中外媒體在記錄他的表現。當他準備乘車離開時,一位記者大聲發(fā)問:“請問您對這次事故的救援工作滿意嗎?”盡管事先沒安排采訪,張還是停下腳步,走到媒體面前。當時由于風大,聽不清楚記者提問,他還伸出一只手作聽筒狀,并作了認真嚴肅的回答。
這位分管安全生產的副總理在經受危機處理能力的挑戰(zhàn)。他一方面向鐵道部部長劉志軍下了“軍令狀”,另一方面,當鐵路提前搶修通車,他贊揚了鐵路職工與武警官兵,并專門囑咐已堅守一天一夜的劉志軍“一定要保重身體”。一個鐵路工人看到,這位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眼圈紅紅的,滿臉悲傷。”一位香港的女記者稱,張德江“鐵腕與柔情并施”。
2009年2月,號稱行內安全標兵的山西屯蘭煤礦發(fā)生瓦斯爆炸,77人死亡。2009年被確定為“安全生產年”,這是個令人遺憾的開頭。張德江當日趕赴山西,連夜召開了會議,提出“該免的要免,該撤的就要撤”。礦長、總工程師即被免職。
張德江經常對地方官員和礦主說的一句話是:“發(fā)展是硬道理,硬發(fā)展沒有道理,不顧安全的發(fā)展更沒道理?!?/p>
王岐山:救火隊長的鏡頭
1月5日上午,王岐山到河南省考察調研。
在伊川縣郵政儲蓄銀行,他碰上了正在辦理小額貸款的養(yǎng)殖戶王會杰。攀談中,分管金融的王岐山,拋出了他真正關心的問題:“豬有沒有上保險?”再三叮囑老王注意養(yǎng)殖業(yè)風險和市場波動。臨行前,他拉著王會杰的手,“本家,祝你今年發(fā)財啊!”
一位隨行的河南工作人員回憶,這天他穿著一身深藍色風衣,顯得頗有風度。他和人聊天的時候也特別家常。問到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父母為什么不跟他住在一起?王岐山開玩笑說:“是不是婆媳不和啊”,弄得小伙子挺不好意思。
王岐山原是一個性格外向的人,說話幽默,喜歡開玩笑。他的一位兒時的朋友向記者回憶,王岐山調到北京后,和許多老朋友都保持聯(lián)系。王岐山自己也曾說,他的朋友到處都有,和拉板車的“發(fā)小”溝通也無障礙。
但這個性格開朗的人,出任副總理后,變得異常低調,他出現在鏡頭前的次數越來越少,說的話越來越少,即便面對媒體,也是如此。
這一切的轉變,或許是因為他今天已身居高位,或許源自他的心態(tài)的變化。他在和一位老友的談話中曾說:“我從事的工作門類越多,參加工作時間越長,我就越清醒。我知道,各行各業(yè)各個領域,有學問、有能力、有智慧、有魄力的人太多了,我算什么?因此,每到一個新單位,我總是希望低頭拉車,多做實事?!?/p>
王岐山被人認為是有遠見的人,在調研過程中不僅著眼于解決眼前問題,更在思考如何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今天中國經濟面臨轉型期,十年前的老辦法已無法適用于今天。他看到:“我們現在走的路,是以前從沒走過的?!?/p>
這也是他一貫的風格。一位采訪過王岐山的記者回憶,“他是學歷史的,喜歡站在歷史長河的岸邊看問題”。
王岐山今年61歲,他會否用他的政治智慧和金融資歷,和他的同事們再度上演一次完美的“救火”經歷,幫助中國經濟走過險惡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