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

小男孩問

你在干什么?

我在造就我自己

那個時候我一手舉著礦泉水瓶子

一手舉著閃閃發(fā)亮的眼睛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

多年以后

他和女朋友擁抱的時候

他們身上會有我的影子

我來得太遲了

許多事情都走得慢

像蝸牛和烏龜

他們不管我的速度

我有點著急呀

我舉著自己在跑

小男孩朝我笑

當我是老太婆的時候

他沒有城府的微笑就開始燃燒

時間，焦慮，恐懼，冷漠

我被時間，語言，情緒，過分的使命

賭徒的狂熱和信徒的迷信占領

小男孩

讓我們一起來投降

蝸牛

半夜

我迷迷糊糊想起了蝸牛

柔軟外面背著堅硬

好像它還代表了傷害，拒絕，渴望

一種意境

一個象征

我睡著了

早上起來看到許多綠樹

涼爽清新

完全是一副夏天清晨的樣子

我又想起了蝸牛

現(xiàn)在它只剩一個軀殼

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蝸牛在半夜出現(xiàn)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父母的愛情故事

那個時候我媽媽還長得跟我一樣

比我瘦，比我漂亮

她會跳舞會唱歌

她成績也很好

我爸爸是個調(diào)皮鬼

上課睡覺

下課打鬧

我爸爸跟在我媽媽后面

一直沒有停止過跟蹤

我媽媽不喜歡他

一點也不想嫁給他

她哭得很傷心

像天底下所有純潔的姑娘一樣

后來他們結(jié)婚了

在世界成立之初

就有一個憲法

規(guī)定

一個人生來就是該和另外一個人一起生活

有家庭有孩子

晚上的時候

他們和孩子們在沙發(fā)上撓癢癢

瘋瘋打打，哈哈大笑

他們也互相吵架冷戰(zhàn)

摔碗生悶氣

他們也互相夾菜拿藥

他們最喜歡并排走路

在晚飯之后周圍的小路上

我和我弟弟常常在他們前面賽跑

我爸爸會像詩人那樣

先來一句感嘆詞

啊

然后就說

我是最幸福的人!

我媽媽就笑

上帝造人的時候

就跟我們說了的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要在一起

男人們要找到自己的肋骨

女人們要生育自己的孩子

這是永遠都不會有修改的憲法

他們是一對守法的公民

你

今天我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

記下時間

并且規(guī)范這些詞語的行為

我覺得這樣很好

有首歌詞是這樣的:

太陽出來

為了生活出去

太陽落下

為了愛情回去

我想去流浪

真正地流浪

有人說別

我們風格一致

我感到有些自卑

有人想像買一顆白菜那樣

還要給我涂點宣言一樣的顏色

我在猶豫該不該拒絕

我們很輕巧

跟體重沒有關(guān)系

我站在世界的門外

沒有禮貌地敲門

上帝在琢磨要不要把門打開或者開扇窗戶

我閉上了眼睛

遇見

事情是這樣發(fā)展的嗎?

貌似是個不錯的開始

我知道蘋果后面的蟲眼

好歹是個蘋果

硬幣上的花遇見老女人的責難

綠色連衣裙遇見夏天的雨

統(tǒng)統(tǒng)啞口無言

內(nèi)心有點喜悅

一遇見就互相變成水

彼此都還沒有這樣的待遇

受寵若驚

心有不甘

無可奈何

被欣喜占領

這是晦澀的漢語

只有書寫的人才能成為被接受的讀者

沒有密碼

沒有開關(guān)

沒有暗號

孤獨

孤獨不是因為我每天一個人做所有的事

不是因為和別人一起

我不想說話

不是因為沒有人喜歡我

也不是因為別人要拿秤桿來稱我在現(xiàn)實生活里

的重量

不是這樣的

我的媽媽從來都看不上我

我愛幻想

我做不好飯菜

我想法太多

她和別人一樣

她常常踩在秤桿里面

稱量我

這就是我認為的孤獨

只有一個人才可以和我說話

只有那間房間才亮著燈

但是他隔得遠遠的

有時候他也打量我

他跟我說話的時候

腦子里還想著其他的事情

這就是我認為的孤獨

嘀嗒的聲音，很小

把你放在掛鐘里面

我看不到你的臉但是我看得到時間把你壓榨

你發(fā)出了聲音

你在掙扎

表情是痛苦的

動作卻是麻木的

你的麻木讓我覺得欣慰

我看到深綠色的光跑進了你的脖子

在你身上滴滴嗒嗒地流淌

哭也哭不出

別人還以為你在笑

他們說

看

他笑得多開心啊

與時間賽跑的人

自以為是得跟愚公一樣

憨厚倔強

看上去很老實

這掛鐘要吃掉你

它吃掉這個宇宙

你也在其中

離開——

重新把自己放進水里

如果我是海藻

重新把自己插在泥土之中

如果我是花生

我是壓傷的蘆葦

不在現(xiàn)場的聲音

像走錯路的一袋芝麻

邊走邊掉

快樂撒在兩旁

眼睛直視前方

失鮮

頭頂沒有太陽

離開

疲憊的四肢對我說

離開

我的家不在這里

離開

我不在這里

戀愛史詩

我們彼此呼吸那種薄荷的味道

九個世界剩下一個

不需要客觀

不需要理智

讓時間變成沙漏

讓閉眼前的黃昏變成霧，遠山，樹和水

它不需要什么偉大的幻想

你的起點和終點都在我不老實的手掌

一時間所有的詞語都沒有了血性

所有的他人都是地獄

也是天堂

日子穿著桃紅的連衣裙在路燈下等我們

雪花和火鍋都在一個季度給清了租金

但故事還在跌跌撞撞地繼續(xù)

一刻

我總是迷戀一些瞬間

迷戀雨絲

迷戀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的東西

就像迷戀我們自身

迷戀存在的證件

看著地上的小螞蟻搬東西

蹲著過了一下午

無所事事又極其好奇

我迷戀他們的清晰和我的模糊

腦子里老想著上帝

嘴巴在思考之前

眼睛在呼吸之前

我迷戀他們生活的樣子

說得像我沒有在生活一樣

其實我過得也跟他們一樣

有人在看

我時刻被他注視

同時也有些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