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次貸危機爆發(fā)以后，公允價值成了飽受爭議的話題。 許多金融機構認為采用公允價值計量加劇了這次次貸危機，從而引發(fā)一些國家對公允價值會計準則的修訂。文章回顧了公允價值的發(fā)展歷程和其涵義及級次，從三個方面分析了公允價值加劇次貸危機的原因，并對公允價值計量作了反思。

【關鍵詞】公允價值；次貸危機；會計準則

此次美國次貸危機中，許多人士紛紛將矛頭指向公允價值，認為在市場大跌的情況下，導致金融機構過分對資產按市價減計，從而加劇了次貸危機。在爭論聲中，各國政府也采取了對公允價值會計準則修改的措施。為什么三十多年發(fā)展走勢較好的計量模式，在這次危機中卻受到了譴責，公允價值是否會被代替或者應該怎樣發(fā)展下去？這些問題都值得思考。

一、公允價值計量的發(fā)展歷程

美國是最早使用公允價值的國家，也是目前公允價值體系最完備的國家。在FASB 成立以前， APB發(fā)布的一些意見書就已涉及公允價值問題。1973 年 FASB 成立，其成立之后至上世紀80年代，所頒布的一些準則要求使用公允價值對一些資產類項目進行計量。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SEC 和金融界一直對金融工具，特別是衍生金融工具的確認、計量和披露問題爭論不休，SEC 力薦使用公允價值，而金融界卻堅持要求繼續(xù)使用歷史成本。起初，FASB不肯輕易表態(tài)，但上世紀80 年代后期存款儲蓄行業(yè)的金融危機徹底改變了FASB的態(tài)度和立場，從上世紀90 年代起，FASB 明顯轉向SEC 的立場，頒布了一系列旨在推動公允價值會計向前發(fā)展的財務會計準則。FASB 在上世紀90 年代共發(fā)布了32項財務會計準則，其中涉及公允價值的23 份，占71.8%，與金融工具有關的準則有9 份，占28%?？梢钥闯?，上世紀90 年代FASB 對公允價值的使用力度進一步加大， 使用范圍也進一步拓寬。1999年，國際會計準則委員會（IASC，后來被IASB取代）發(fā)布了第39號國際會計準則

（IAS39）。該準則規(guī)定特定的金融工具，特別是為交易而持有或可供出售的衍生工具、負債及權益性證券必須使用公允價值進行計量。

2000年2月，FASB 正式公布第7輯財務會計概念公告（SFAC 7），公告正式在會計計量中引入公允價值。此后，FASB 開始逐漸將公允價值計量應用到多項具體會計準則中，并將公允價值計量由金融資產和負債逐漸推廣到其他非金融類資產和負債項目上。2006 年6 月，FASB 發(fā)布第157 號財務會計準則公告——公允價值計量。2007年1月，FASB 公布第159 號財務會計準則公告——金融資產和金融負債的公允價值選擇權，正式就一直未予涉及的、企業(yè)應用公允價值進行計量的選擇權問題專門制定了詳細的規(guī)范。至此，美國建立了涵蓋公允價值定義到具體應用選擇權的完備的公允價值計量體系。2005年9月，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將“公允價值計量”項目列入議程，開始研究和制定單獨的公允價值計量準則。而其他國家也相繼引入并應用公允價值這一計量模式。

二、公允價值的涵義和級次

（一）公允價值的涵義

IASC對公允價值的定義是：“公允價值，指在一項公平交易中，熟悉情況、自愿的雙方交換一項資產或清償所使用的金額”

（IAS32《金融工具：披露和列報》）。

FASB對公允價值的定義是：“公允價值，指在成熟的資產或負債交易市場上，市場參與者之間正常銷售資產或轉移負債所支付的價格（SFAS NO.157：公允價值計量）。

英國ASB對公允價值的定義是：“公允價值，指沒有受到強制的、熟悉情況、自愿的雙方，在一項公平交易中商定的對價的金

額” （FRSNo.7 《購買會計中的公允價值》）。

從上面的定義中，可以看出公允價值隱含著兩個假設：第一，企業(yè)是持續(xù)經營的，不打算或不需要進行清算、不會大幅度縮減其經營規(guī)?；虬床焕麠l件進行交易。因此，公允價值不是企業(yè)在強制性交易、非自愿清算或虧本銷售中收到或支付的金額。第二，公允價值是一種以市場為導向的計量屬性，而不是以某個實體的計價為基礎的價格。因此，公允價值應該基于市場參與者在交易時所采用的定價。另外，公允價值有一個時點的問題，是“現在”時態(tài)的計量屬性。公允價值代表的是當前交易下資產或負債的經濟“價值”。

（二）公允價值的級次

在估計公允價值時，多少都會依賴市場信息，根據對市場信息的依賴程度，人們將公允價值的估計分成了若干級次。 FASB對公允價值級次將計量依據的市場要素按優(yōu)先順序劃分為三個層次：一級估計（level 1 inputs）是指計量日、主體準入的活躍市場中，相同資產或債務報價的信息?；钴S市場是指交易活動足夠頻繁，交易金額足夠大，能夠持續(xù)地提供定價信息的市場?；钴S市場上的報價是計量公允價值最可靠的依據，在可以獲得的情況下應作為公允價值計量的首選。二級估計（level 2 inputs）是指計量日、主體準入的活躍市場中，相同資產或債務報價之外的其它可觀察市場要素。包括：活躍市場上相似資產或債務的報價；非活躍市場上相似資產或債務的報價；報價之外的可觀察市場要素；不是直接可觀察市場要素，但該要素得到其它關聯市場數據的支持，因而將可觀察市場要素包含在內。三級估計（level 3 inputs）是指不可觀察市場要素，如要素是通過推理獲得，但未得到其它市場數據的證實?；钴S市場中相同資產或負債的報價（未調整）是最高級的，不可觀察參數是最低級的。

在進行公允價值估計時所運用的這三個級次的數據中，第一級次資產有活躍市場或有類似資產的活躍市場，第三級次數據需要采用一定的估值技術。三個級次數據隨著估計成分的增加可靠性依次降低，這就要求在信息披露時對三個級次要區(qū)別對待，級次高（一級）的計量披露的內容少，級次低（三級）的計量披露的內容多，其目的是用增加披露的方式彌補公允價值計量可能存在的缺陷，這對提高公允價值計量的可靠性有重要作用。

三、公允價值加劇次貸危機的原因分析

回顧公允價值在美國30多年的發(fā)展，其計量體系已經日益成熟。而繼雷曼兄弟破產之后的次貸危機中，公允價值立刻成為一個飽受爭議的話題。以花旗、美林、瑞銀、AIG（美國國際集團）為代表的金融機構紛紛將矛頭直指公允價值會計，聲稱公允價值計量模式夸大了次債產品的損失，放大了次貸危機的廣度和深度。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公允價值陷入如此困境？

（一）公允價值反映的是價格而非價值

在馬克思的價值理論中，商品的價值是凝結在商品中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 價值是內在的，抽象的，不能自己表現出來的，只有在商品交換過程中才能體現出來。商品的交換是等價交換，在最初的物物交換過程中，兩種商品要相互比較衡量來決定交換比例，從而獲得一定量的一種商品和一定量的另一種商品之間的對等關系。當所有其他商品的價值都用一種商品表示時，這種商品就成為了一般等價物，即具有了貨幣形態(tài)。貨幣出現以后，商品的價值是用貨幣表現出來的，價值的貨幣表現就是價格。公允價值實際上是一種交換價格，是自愿進行交易的雙方就某項資產或負債達成的公允的市場價格，并非指資產或負債的實際經濟價值。

（二）次貸危機下的資產價格已背離其價值

馬克思的價值規(guī)律認為價格圍繞價值上下波動。等價交換并不是指在每個個別的交易中商品的價值都與價格相符，它只是從整體上說、從商品交換的本質上說，是存在于平均數中的。商品的價格不僅取決于商品的價值，還取決于商品的供求關系。當商品供求平衡時，商品的價格與商品的價值相符。價格波動是以價值為中心的，從長期來看，平均商品供大于求時，商品的價格往往要低于其內含的價值；而當商品供小于求時，商品的價格往往就高于內含的價值。從長期來看，價格的漲落會相互抵銷，商品的平均價格與價值是相一致的，價格本質上仍是由價值決定的。價格的變動也會影響供求關系，在價格的不斷變動中，使供求關系趨于平衡，從而使價格接近價值。

次貸危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經濟危機，而是一次資產價格泡沫破滅的危機。所謂資產價格泡沫，就是資產的價值與價格相離甚遠，違背價值規(guī)律。這次美國華爾街爆發(fā)的次貸危機的泡沫，包含很多內容，從信用泡沫——產品泡沫——資金泡沫——價格泡沫——市值泡沫，形成一條長長的泡沫鏈，最底層標的的次級貸款是一個巨大的信用泡沫。隨著短期利率的提高，次級抵押貸款的還款利率也大幅上升，購房者的還貸負擔大為加重；同時，住房市場的持續(xù)降溫也使購房者出售住房或者通過抵押住房再融資變得困難，這種局面直接導致大批次級抵押貸款的借款人不能按期償還貸款，進而引發(fā)“次貸危機”。證券化產品、結構化產品、保險互換產品、債券保險公司，乃至整個債券市場也都陷入危機，資產價格泡沫隨之破滅。

（三）公允價值造成大量的資產減值

美國會計準則157號要求金融產品按照“公允價值”計量，在市場大跌和市場定價功能缺失的情況下，按照該準則需要將市場價格迅速下降的資產價格反映在財務報表中，受打壓的價格反映不了這些資產的長期價值或真實價值，導致金融機構過分對資產按市價減計，造成虧損和資本充足率下降，進而促使金融機構加大資產拋售力度，從而使市場陷入交易價格下跌——資產減計——核減資本金——恐慌性拋售——價格進一步下跌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對加重金融危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在交易性金融資產迅速貶值的同時，并未打算出售的持有到期資產也在大規(guī)模計提減值。由于持有的投資工具大幅貶值，按市值入賬將取得巨額損失，企業(yè)在資產貶值、盈利下跌的情況下難以尋找到融資，最終導致這些金融機構因無法解決流動性不足和資本充足率不足問題而垮臺。著名投資銀行貝爾斯登和申請破產保護的雷曼都是典型的例子。

四、對公允價值計量的反思

在各國政府積極采取措施救市中，對公允價值會計準則的修改是其中一個表現。歐洲議會和歐盟成員國政府于2008年10月15日決定修改歐盟現行會計準則中有關按市值計算資產價值的規(guī)定，以幫助金融機構更好地應對當前的金融危機。根據這一決定，銀行等金融機構將不必再按當前市值記錄資產負債表上的資產價值，允許金融機構將違約風險考慮在內對其資本進行估值，從而避免它們的資產價值在市場動蕩中被過于低估。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FASB）針對“公允價值計量”會計準則的修訂發(fā)布了一份《FASB工作人員立場公告》（FSP），允許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對其處于信貸危機中的資產重新定價?！豆妗穼τ凇睹绹攧諘嫓蕜t第157號公告——公允價值計量》（SFASNo.157）在非活躍市場中的應用進行了明確闡述，并提供了一個解釋性范例說明如何確定非活躍市場中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此舉為適用準則提供了新的靈活性。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2008年10月13日投票通過放寬公允價值會計準則的決定。IASB在聲明中稱，“規(guī)定修改后，按照國際財務報告準則（IFRS）登賬的企業(yè)，將可依新準則重新歸類資產，從而避免必須按市值計價的結果?！?/p>

但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主席戴維·泰迪表示，公允價值仍是當前不可替代的資產價值計量方法，公允價值有助于真實地反映企業(yè)的資本情況。的確，我們不可能回歸到歷史成本，我們暫時也找不到比公允價值更合適的計量方法。以公允價值計量金融資產和金融負債，可以有效地避免和減少金融機構及其交易人員故意掩蓋投資過程中的成敗得失，尤其是防止某些金融產品明明市場價格已經大幅下降，但投資機構或交易人員都還在那里用成本價粉飾太平，甚至故意誤導其他投資者和社會公眾。然而市場高漲時，金融資產被高估，公允價值起著助推的作用；市場下跌時，金融資產被低估，公允價值又在加壓?？梢姡壳肮蕛r值的計量的確存在著一些缺陷。

結語

交易市場中的過度投機最終引發(fā)了此次危機，當然采用公允價值計量的確加劇次貸危機。公允價值的有效實施有賴于既有深度又有廣度的活躍市場，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主體易于識別市場參與者并獲得可觀察市場參數，才能保證計量結果的相關性和可靠性，如實反映企業(yè)的財務狀況與經營業(yè)績。如何更好地引導市場，防止過度投機對正常交易秩序的破壞，從而保障市場的有效性，這應當是今后監(jiān)管部門需要認真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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