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柿子落了一地

幼小的柿子落了一地，一次次

發(fā)青的果實(shí)

垂直掉下來，

發(fā)出重重的響聲。

昨天夜里，又一個(gè)小柿子穿透寂靜，

摔在水泥地上，

黑暗破裂，黑光蕩漾。

接著是沉默，

比柿子落前更大的沉默。

后來又墜落一顆。

在兩顆柿子墜落之間，黑夜合攏，

直到再次破裂，再次合攏。

今天，樹冠茂盛，

我坐在下面，

撫摸葉子和果實(shí)。

水泥地上的柿子變?yōu)樽掀咸训念伾?/p>

發(fā)干的身體，

緊緊的縮小。

一陣風(fēng)吹過夏日，

樹冠搖晃，

一天的炎熱結(jié)束。

沉甸甸的柿子壓彎了枝頭，它們表面靜止，

內(nèi)部蠕動著汁液。

一棵樹承受不了太多的果實(shí)，

一顆小柿子的生命

正值童年，

然而墜落的時(shí)機(jī)

已經(jīng)成熟:

柿子的莖，就折斷。

鄉(xiāng)村墓地

下午，我常去田野里散步。

不遠(yuǎn)處，有一大片墓地，我必須從旁邊經(jīng)過。

這是坨堤村的公墓，不知有多少代人

在這里集中，多少人在它之外出生。

四周高高的、稠密的樹木將墓地圈起。

樹枝的頂端，相互穿插，枝葉覆蓋了寬闊

的下面，

像一個(gè)很大的房子，里面充滿寂靜的陰影。

一堆緊挨一堆的墳丘向周圍延伸，

直到堅(jiān)硬的樹根，擋住了去路。

每次走過，我都會緊張和心慌。

然而每次，我都朝里面多瞅一會兒。

墓地對于我，有種莫名的誘惑。

一次，我和朋友在麥田邊玩。

他手持小攝像機(jī)，對準(zhǔn)墓地:

我不知道，他能夠記錄下什么;

那一刻，一個(gè)鏡頭與上百座小山頭是分裂的。

我懷疑，光芒從沒有射進(jìn)樹葉和樹葉的

縫隙間，林子里，空氣一定是潮濕的，

貯藏了好多年逐漸增強(qiáng)的氣味。

昆蟲在陰郁的的大廳里飛，泥里蠕動蚯蚓。

我想象著涼涼的蛇，在植物上面快速的滑行。

那兒，不會有人驚擾睡著的野兔。喜鵲和

貓頭鷹

會在最隱秘的樹窩，筑起巢穴。

深夜，黎明，我聽到過它們的尖叫。

雨后，蝸牛爬滿生長苔蘚的一堆堆濕土。

想一想每一座墳?zāi)梗枷蛳?怎樣的一個(gè)

龐大的空間。那里，是我們所不了解的土地。

鄉(xiāng)村墓地沉默著，一年年的擴(kuò)大。

在它的外面，是春天滿眼的玉米，有魚

在荷塘里游。小路縱橫，通望空曠的田野。

明亮的光線隨著風(fēng)，沿著曠野的不同方位

移向墓地，在樹林的邊緣迅速停頓。

2004.9.8

魏尚河簡介:

1973年 生于甘肅

2002年 與渣巴發(fā)起成立“histry”藝術(shù)小組“histry”拍攝影像作品《甘肅》，作品參加“北大在線”主辦的“京兮何兮”展 (北京大學(xué))，作品參加“中國首屆紀(jì)錄片交流周” (國家圖書館)

2004年 出版藝術(shù)評論集《我的美術(shù)史》 (廣西師大出版社)，裝置作品《記憶研究系列》參加第一屆大山子國際藝術(shù)節(jié)

2005年 出版繁體字版《我的美術(shù)史》(臺灣高談文化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