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口,面前是一處口袋模樣的大田坑,在孩童的記憶里,田中有二口大水塘,一口在坑尾,一口在坑中,坑尾那口承載山洪,接納山泉,坑中這口,與黃谷香草相濡。野畦是田蟹的棲身處,一個水的小世界,鯉魚、卿魚、泥鰍、三毛,甚至鯖魚都在塘中憑水揚波。一口三十米見方的小水坑,每年村民都在收冬時戽上一次十桶八桶大大小小的魚,幾籃的田蟹分了一村,過癮得能讓一村人談上幾天的話題。
我小時與孩童結(jié)伴常常在禮拜天砍來芭蕉樹在這水世界里打水仗,游塘泳。這塘不算大,但水較清,原因是塘中的泉眼多,來水快,讓塘溢出水來,流向下流上千畝的良田。
游完泳,我們爬上岸,站在水稻田的田埂上,用力踩踏,踩踏出田蟹孔里的空氣,或踩踏塌田蛙后,田蟹從田洼邊上的小孔里爬出來,那些笨拙的小家伙,一個都不漏網(wǎng),全都當了俘虜。
文化大革命那陣子,我的家鄉(xiāng)成為全島學大寨的“先進單位”,書記帶著“一班人”像趕鴨子一樣趕著一群人在塘的四周山林砍山、毀林下“綠肥”。綠肥用完了,號召百姓剝地三層皮燒火燒土,向塘坑的田野里填火燒土。因為山坑上樹木砍光,連草皮亦沒有了,山上田下變成人造沙漠。結(jié)果不得而知,山塘不見了,水泉眼不見了,接著是魚兒不見了,田蟹們亦離鄉(xiāng)背井,失去了家園——如今見不到了田蟹。
似乎這是一個很小的問題,其實,這野蠻的一場大干快上毀壞了一個自然世界,一方麗水失去了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