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次的澳大利亞打工度假機會,給了我這臺灣都市孩子絕無僅有有的買牛經驗。 恰恰是一年前,南半球的二月天氣候正宜人,墨爾本街頭許多餐廳和咖啡店里坐滿了享受微風暖陽的人,個個一派悠閑模樣,只有我正苦惱著是否還要繼續(xù)餐館的打工。沒想到先前以為石沉大海的一封應征信,就在此時有了回應。 這份工作是“翻譯及數據輸入人員”,雇主為一家澳大利亞活畜出口公司。工作內容是為前來澳大利亞買牛的中國客戶翻譯溝通,照顧他們生活起居,并在牧場中操作計算機,然后每天晚上將相關數據回報總公司。 對一個自助旅行的背包客來說,這個日薪150澳元、食宿全由公司負擔的工作,聽起來比在餐館洗碗、端盤好太多了,盡管對英文口譯還是會擔心,但有什么好猶豫的?
選?,F實 牧場無情
一開始進行選牛時,比較像是中國及澳大利亞雙邊工作人員的觀念磨合。
“中國人跟我們進口奶粉就好了,干嘛買牛?”有些單純的澳大利亞人問。 “有時想想真不可思議,這些牛就這樣飄洋過海到另一個國家去。它們之后過得好嗎、適應嗎?”又有人問。 既然是要買乳牛,首重產奶量。產奶量最高的品種,就是叫做Friesian的黑白花乳牛,又稱做Holstein。除了要求每家農場提供年度產量表外,中方代表自有一套從牛只外觀判斷產奶量高低的方式。體重、品種、年齡、特定疾病檢測都列在選牛條件內。
我在牧場里深深體會到,牛是一種群體性很強、也很固執(zhí)的動物。有時得費上好大的勁才能讓它移步,一旦一只牛動了,很快一群就跟著過去,完全就像盲目的群眾一樣。而為了讓乳??瞎怨宰哌M防擠柵欄,讓選牛人看個清楚、檢查眼睛和皮膚等毛病、最后釘上耳號,牧場主人和選牛專家真是技巧盡出,好話、歹話都說盡。
牛兒聽話時,就輕聲贊它“乖女孩!”(goodgirl);不聽話時,就低聲吼它“賤貨!”(bitch),甚至還補踢上幾腳、或甩打臉龐;這是工作中最令人難過的時刻之一。另一個讓人不愉快的經驗,則是拔除牛角的工作。拔除牛角對牛只并無必要,但是人類為了方便管理,不讓牛只打架受傷,所以把牛角拔除。拔牛角時牛血像一道細噴泉一樣,要一陣子才會自然止血。
額外收獲:免費旅行
公司的人告訴我,全澳大利亞有70%的酪農業(yè)都集中在維多利亞州,其中的雪普頓鎮(zhèn)(Shepparton)是交通樞紐,各國來維多利亞州買牛的商人都會在此歇腳或集會,我們來來去去也有好幾晚待在這里。
整日在各牧場間奔波,有時一天9個小時都耗在車上,雖然不是太勞累的工作,但要說辛苦,也是有的。農場塵土飛揚,再加上牛只的氣味,每天下工后一定要洗頭洗澡了才覺得舒坦;踩到牛糞堆或是被奔跑走動的牛只濺到牛糞也很常見。不過就像工作伙伴蓋瑞教我的,這哪有什么臟的?不過就是土和草的混合物罷了!
買牛之外,這個工作最棒的就是能夠免費旅行。維多利亞州著名的“大洋路”(Great OceanRoad),我不花一毛錢就飽覽了它的風光。工作伙伴蓋瑞一臉白色大胡子,人很親切,總不忘在工作之余順便帶我逛美麗景點,我們更曾一同前往澳大利亞南端的塔司馬尼亞州選牛,讓我一圓到此旅行的夢想。
澳大利亞多的是人口5000左右的小鎮(zhèn),一條主街,幾家商店就打發(fā)掉主要的商業(yè)活動,生活很簡單。周日不買牛的空當,我喜歡到當地的教會聚會。有一次在一個叫做Numurkah的小鎮(zhèn)聚會,驚訝地發(fā)現教堂中98%都是老人。心里正感慨基督教在現代澳大利亞人心目中的地位式微時,幾位老人告訴我,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澳大利亞政府發(fā)給部分返鄉(xiāng)的退伍軍人土地,輔導他們成為酪農,作為戰(zhàn)役補償,這些老兵很多都集中在這一帶。原來如此!歷史感霎時涌上心頭,眼前的澳大利亞老兵有家、有地、有牛產,可以過個無憂的晚年了。
干旱考驗 全體受苦
“太干了!實在是太干了!”同事一邊開車,一邊搖頭,說的是眼前這一片有點枯黃、不夠青綠的草原景象。缺水一向是澳大利亞的挑戰(zhàn),這幾年尤甚。為此,澳大利亞的稻米產業(yè)備受批評,報紙上許多人罵道:“跟亞洲國家進口米就好了,我們種什么稻?”因為稻米需要很多水灌溉。
也因為干旱,牛只普遍長得沒過去好,我們的選牛作業(yè)跟著拉長,從一個月變成兩個月。每一天,從同事的嘆息中,感受到問題的嚴重性。甚至晚上在酒吧吃飯時,都可以聽到老太太高聲批評用水政策。
很多人羨慕澳大利亞的地廣人稀(面積769萬平方公里,人口卻只有2100萬人),總認為還有很多的移民空間,但有足夠的地卻沒有足夠的水,這是不爭的事實。水資源的問題絕對是澳大利亞整體發(fā)展最大的挑戰(zhàn)。
在牧場待過后,我不太喝牛奶了
即使天天在牧場工作,而澳大利亞的奶制品價格又很低廉,但我喝牛奶反倒喝得少了。
究竟該不該喝牛奶,醫(yī)學界有正反兩派看法。不管健康與否,從這次“牧場旁觀者”的經歷來說,我的確變得不太愛喝牛奶了。酪農業(yè)的牛最后都到哪兒去了?乳牛的正常生命大約15年到20年,可是這些牧場里的牛通常在7歲左右就被人為地結束生命,因為老了,產奶量也不高了。在它們有限的生命里,就是不斷地被控制懷孕、泌乳、生產、再懷孕、泌乳……,而小寶寶出生后就被迫與母親分離,喝的是供應給人類剩下的奶及干草、營養(yǎng)劑等。當一切距離“自然”越來越遠,變成機械式的生產時,喝牛奶讓人更加猶豫。
一生一次的澳大利亞打工度假機會,給了我這臺灣都市孩子絕無僅有的買牛經驗。直到今天,閉上眼睛,我都可以看到在草原上埋頭吃草的牛群,和那美麗迷人的景色。
(責任編輯 胡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