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毛
如此不忍
這是歲月,這是鏡子;
走遠的青春、紅顏;
和你我滄桑的面龐。
我背過身去,不忍看到
一塊鏡面在優(yōu)雅處破碎:
我飛身離去,不忍聽到
秘密傷口的孤聲悲泣。
我是如此不忍——
我愛的夜被不眠的火車帶走:
我是如此不忍——
一串文字的淚水淹沒你的雙眼。
歲月遠逝,鏡子破碎啊!
——我是如此不忍!
秋風辭
一個人按捺不住衣裙,
和那些落葉:
一個人被秋風亂卷,
被薄雨濕透。
風有多無情,你就有多疑惑——
這些聽天由命的樹葉,
能否成為胸飾?
雨有多冰冷,我就有多驚慌——
多年前的愛情回來,
撫慰一張37歲的臉。
取暖
是誰說,“你一個人冷?!?/p>
是的,我,一個人,冷。
我想。我還是抱住自己,
就當雙肩上放著的是你的手臂。
就當你的手臂在旋轉我的身體:
就這樣閉著雙目——
頭發(fā)旋轉起來,
裙子旋轉起來:
血和淚,幸福和溫暖旋轉起來。
“你還冷嗎?”
我似乎不冷了,
讓我的雙手愛著我的雙肩,
就像你愛我。
夜半
夜是如此安靜:
沒有風雨,沒有蟲鳴,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
我想念的那張臉,仍有驚訝的天真;
我想念的那雙手,留有顫栗的余溫;
我想念的無數(shù)個夜晚,
是愛人消失的嘴唇和懷抱:
……
距離阻攔了我柔軟的手臂,
卻仍能于文字中撫摸你。
感動
雪,全是雪
在我們的四周,覆蓋了
三十多年前的
全部生活。
然后,是陽光。陽光
出來,慢慢
消融雪。
我重新看到你,
和你的黑發(fā):
看到風細長的手指
觸摸的你的面頰。
我一直在,我一直在
你的身后。
讓我流淚的不是風,
是時光在心中
升起的一種感動。
波,浪,波浪,波……浪……
你我之間,
先是微瀾,再是驚濤駭浪;
你我之間,
先是愛,繼而是恨,
然后是愛恨交加。
現(xiàn)在是慢下來的
時間,河流,
……,和塵埃。
印象詩
我需要這些枝條,
這些黑色枝條上的冰露
所蘊育的春天:
需要嚴冬呼喚的雪花
所覆蓋的田野:
需要紅撲撲的小臉
所仰望的藍天:
需要咿咿呀呀的童聲
所吟誦的詩句:
……黑頭發(fā)和和紅紗巾
在風中飄。
我在寂靜的窗前寫道:
冬尚未離去,
春已回到大地,
一滴水回到源頭,
我和你回到相愛的夜晚。
后來
后來,我在爐火旁寫了這首詩,
我寫這首詩時,想到葉芝的
“爐火旁打盹”。
我想他的毛,特崗讀
《當你老了》的詩時,
會是如何地飽含深情。
美人遲暮也依然美麗。
現(xiàn)在,我如此接近一首詩的火焰,
和它的灰燼:
如此眷戀那些在文字里
都藏不住的愛。
我明白了——
你的名字不再回到我的唇邊,
是因為你充滿了我的字里行間。
不小心
不小心說出了你的
名字,這個多年的禁忌,
是個秘密的福祉。
甜汁暗涌:
小布爾喬亞的脂粉,和邊陲的
臘染棉裙。
……在春天,
一個人的外省,隔著牛背——
暴風驟雨,電閃雷鳴。
一朵花摔在地上,
一些綠葉砸在花朵上。
我大聲叫出你的名字,
……在夏天。
從此,我有理由黯然神傷:
秋天來了,又走了。
冬也快過完了——
“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胸空。
……萬箭穿心。
極端解釋:好詩的另一種環(huán)境,或反諷
……悲天,憫人……
噢,我已經(jīng)確信:
好詩不是坐在天鵝絨的椅上寫下來的。
它們或者誕生于天災,
或者誕生在醫(yī)生的手術刀下、瘋人的尖一q聲中。
(極端注解:時間也不會這樣自信:留下這些宏大敘事或悲愴抒情,淹沒那些簡短的、甜蜜的小情趣。)
用來對比的韻腳
小鳥天生的高貴:
它們說著蜜語,還住著空中樓閣,
吵鬧都有美感,外出覓食都像休閑。
不像我們,
灰頭土臉的在地面:喊天,喊地,
喊生活這個沉重的名字,
偶爾飛上天,卻絕對是冒險的摹擬。